陈言／文
离开飞騨后，也还是乘坐汽车到了名古屋市。
名古屋是日本中部地区的中心，从建筑、饮食文化等各个方面看，与飞騨等地的关联紧密。从名古屋火车站向东南方向坐城铁走几站，就到了热田。这里的热田神宫有1900年的历史，被郁郁苍苍的无数巨木维抱在丛林之中，穿过巨木才能看到神宫中的清雪门、千秋阁以及用纯正的日语汉字书写的让人似懂非懂的设施的名字：西乐所、又兵卫、土用殿、佐久间灯笼、二十五丁桥等等。看着这些建筑，眼前似乎出现了飞騨古代匠人在这里建筑的情形。
从神宫再向南坐一站城铁火车，便到了堀田。轻轨、及车站上的广告似乎在告诉人们，这里是“Brother”公司的地盘，有百年历史的兄弟工业公司总部就在这里。
百年前的名古屋，运河把飞騨等地的木材从山中运出，沿海的港口还以打鱼为主，从西洋舶来的缝纫机，让日本人惊叹不已。一家以销售西洋缝纫机的企业在1908年诞生，取名为“安井缝纫机商会”，这个商会后来发展成为了现在的“兄弟工业公司”。一年的销售额有将近7500亿日元（约450亿人民币），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生产缝纫机、打印机、多功能一体机的跨国企业。
以生产纺织机起家的丰田汽车，如今也在维持着织机的生产。兄弟工业公司早已经走过了以缝纫机为主的阶段，家庭缝纫机业务只占其总业务的7.1%，但也牢牢地维持着缝纫机生产业务国际领头羊的地位。而该公司更多地在做打印机、多功能一体机等办公通讯设备及产业设备方面的业务（占公司总业务的63.9%）。
以缝纫机起家，到今天成为世界重要的打印机及多功能一体机企业，期间企业做过的尝试数也数不清。唯一没变的是缝纫机的生产研发，又在这个研发的基础上，扩大企业的生产内容。过去的百年，兄弟工业公司走的是这样一条路。
初识Brother
笔者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次使用Brother打字机的。
80年代中期有一个出国的机会，因为有这个机会就能买一个大件，那次笔者花100美元第一次买了一台打字机。后来才知道这个品牌的厂商本来是家缝纫机企业。
兄弟工业公司的缝纫机生产已经站稳脚跟以后，开始寻找新的赢利点。他们把焦点对准了英文打字机。国际上生产英文打字机的企业不少，这方面名不见经传的兄弟公司参与打字机的生产，除了要追求小型化、打字的便利化以外，更多的是想寻找到一个在出现了打字错误的时候，能进行修改的功能，也只有这样才能超越其他老牌打字机企业，求得自己的发展。 买兄弟公司的打字机，让人觉得最方便的地方便是能修改打字错误。
后来，在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上，兄弟公司推出过带屏幕的打字机，但那时价格不菲，不是我们能够买得起的。到了80年代后期，笔者去日本留学的时候，发现日语文字处理机、电脑开始逐步走向市场，90年代以后，兄弟公司的业务内容中，已经找不到打字机、电动打字机等产品了。
兄弟工业公司在开发文字处理机时积攒下来的技术，渐渐地向其他方向发展，一是专注打字中的打印系统，以后有了点阵打印机、喷墨打印机及后来的激光打印机产品。二是在文字处理方面，开始研发标签打印机。没有一直啃文字处理方面的技术，走打印之路，也能成功。
从20世纪最早的那些年份开始，兄弟公司是专业缝纫机代理商、厂商，以后在缝纫机的基础上，开始向多元化转变，在战后开始生产洗衣机、编织机、电风扇、小型车床、摩托车。现在，洗衣机、电风扇、摩托车都早已经不存在了。每一次成功或失败，又都给企业带来了新的姿态。原来在一架小小的打字机背后，有着如此多的产品变迁的故事。
399美元传真机
在日本留学的时候，笔者买的第一台传真机也是Brother的产品。
当时日本的各个厂家都看好传真机，都认为这是电话机出现以后的一大进步，有了传真机能相当大地拿到新的市场。日本企业在研发新产品时，通常把国外市场也纳入视野，根据对国外市场的推测，决定产品的研发是否立即进行。
除了日本之外，美国、欧洲明显存在很大的通讯机械市场，在邮政不是特别发达的地方，传真就更能发挥作用。到了90年代初期，日本市场上大约有二十多家生产传真机的厂家，和中国过去存在的各省都有电视机、洗衣机生产线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出口到美国的传真机价格大都在800美元左右。市场竞争自然激烈，但在价格上似乎大家都维持着800美元底线。
兄弟工业公司1987年进军传真机市场的时候，一开始就把产品价格设定在了399美元。公司负责研发的董事，设定了从研发到产品最终推出的时间：半年。将近一百名研发及生产人员，在那个年代可以用睡办公桌的方式搞研发，是拼命也要拿下这个价格的传真机。
定下399美元目标，扣除组装费、利润，每个零件该把成本压缩到哪个价格水平，这对厂家来说，计算起来并不困难。下一步就是让零部件厂家生产兄弟公司给出的价格的产品。研发人员可以带着图纸跑零部件厂。告诉零部件厂，按新价格去生产，完成399美元的价格目标，就能打下国际市场，让零部件的产量能上去。有了规模就能有利润，零部件厂家也愿意合作。技术跟不上的，兄弟公司肯对厂家进行技术指导，让零部件厂家的技术能有所提高，大规模生产也有了保证。
如今最简单的传真机在中国市场只需数百元就可以买到，比上个世纪90年代设定的399美元要便宜很多。传真机开始向扫描、打印等多功能一体机转变，由热传写式的产品，经过喷墨阶段向激光打印迈进了。
该是399美元传真机的成功，奠定了兄弟工业公司后来能够发展的坚实基础。
百年百态
缝纫机是兄弟工业公司最重要的一项业务，属于劳动力集约型产业。上个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日元升值以后，劳动力集约型产业在日本开始动摇，企业开始把一部分组装工作拿到了韩国，之后又去台湾建了组装厂，真正地大规模在国外组装缝纫机，则是在中国。采取这样的方式，让兄弟工业缝纫机不仅在中国有销路，还远销到了美洲、欧洲国家。
100年前，兄弟工业公司的前身安井缝纫机商会刚刚成立的时候，身穿宽松的日本服装，穿大街走小巷叫卖外国缝纫机的安井兄弟，可能没有想到100年以后，他们的公司会成为国际最大的缝纫机公司之一，更不会想像他们的企业后来成为了一家多功能一体机的办公通讯设备企业。
在名古屋，兄弟工业交流中心上映着一部有些科幻色彩的影片：到了2020年，使用兄弟公司的通讯设备，让各国之间、不同肤色的各个种族之间，能就一个技术上的问题进行讨论，让最了解某个方面的专家级人物，就他专长的领域发表意见，提供思路。兄弟公司在向更深层次的通讯设备、方式、解决方案进军。到那时，缝纫机的比重也许会更加减弱，打印机等的比重将出现新的变化，现在没有的新业务将更多地显露出头角来。
有一点也许永远不会变，那就是缝纫机业务。企业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从修理缝纫机，到生产缝纫机，再到利用机械原理生产打字机、日文文字处理机、打印机等等，千变万化没有离开兄弟公司最先掌握的机械生产技术。百年百态，兄弟公司的产品一览图看起来有些令人眼花缭乱，但最上方的缝纫机，百年来画了一条直线，不仅一直延续了下来，反而演绎出了众多的产品。百变不离其踪。
在日本中部地区，给人的感受是这里的人特别的能够坚持。飞騨那里的人在没有那么多的木制庙宇、房屋可去建造的时候，改生产家具；名古屋的兄弟工业公司，则在机械产业生产内容不断变化的过程中，一直肯坚守缝纫机的制造，又以这个最基本的技术，去开拓新的产品。
人总要住房、用家具，总要穿衣，需要缝纫机这种机械，但人的生活方式在发生很大的变化，写字变成了打字，兄弟工业公司也在打印、通讯上不断前行。
日本企业（中国）研究院 执行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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