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终于读完了《原野》,再一次重温曾经的经典,仍然喜欢的还是金子,可能是多年前初读时留在自己心中的烙印太深刻了吧,喜欢的人物,一直没变过!虽然是一部悲剧,可当时是把它当成一部发情小说来看的,更喜欢故事的上部分,因为有纯真的爱情,相比后部份那种阴森和压抑的感觉,人物性格发生了较大变化,仇恨成了一条主线,结局很悲惨,但仍然感动。
身处于那样的社会环境,而金子的活泼、勇敢、乐观、敢爱敢恨、个性十足,努力追求自由的形象,让人钦佩,也许是身不由已,但从没放弃过对命运的抗争!当初的美好,无拘无束、自由绽放的爱情,瞬时间要被那黑暗的命运所笼罩,变成了永远也逃不离的原野!仇虎复仇的怒火,和对金子矢志不渝的爱,贯穿了下部主线,即使在最后的时刻,刀抵胸膛,用最刺耳的语言来伤金子,只是为让她保留生的希望而逼迫其离开,说着营不由衷的话,但内心的痛苦已涨于言表,生命在枪响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用自杀来诠释这份轰轰烈烈的爱情,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既使再多仇恨,再多压抑和迫害,也在这份感情面前也变得苍白无力!
浮现脑海最清晰的一幕,是蒸汽火车慢慢开动的车轮、缓缓冒出的白烟,随着车身的前行,不断的向后散去,散向无边的原野,车头冲破那黑暗的束缚,找到了她们一直梦想的铺满金子的路,莽向了光明和自由!然后重生!
在曹禺最主要最著名的几篇作品里,我私心认为《原野》是艺术性最出众的一部,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部。
《原野》最特殊的一点就是最后一幕,仇虎带着花金子出逃,但是被自己报仇杀人后所生的幻象所迷,心神大动,最终在黎明之时死于原野,保护花金子前往上海。那一段似真似幻的幻境描写非常耐人寻味,在作者有意遮蔽之下,颇有些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的意味在。
按理讲,仇虎已经手刃仇人之子焦大星,还有焦大星刚出世的儿子,本来应当心情畅快才是。但是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焦大星和仇虎乃是发小,情谊深厚,更是对自己父亲焦阎王杀害仇父一事毫不知情,那稚子更是无辜,仇虎为了报杀父之仇不得已杀害竹马和幼童,怎会于心可忍。但同时,仇人焦阎王已死,仇虎余生唯一的寄托不再,如果让他放下仇恨就等同放弃生命,他有怎能放弃让仇人之子血债血偿?
所以,矛盾终究不可避免,悲剧的种子更是一开始就已经种下。大仇得报的仇虎更无一丝安慰,反而被内心的负罪感折磨到生出幻觉,开始自我折磨,并最终死在这片孕育罪恶的原野中。这罪恶不仅是焦阎王的,也更是仇虎本人的。
仇虎逃不出原野的结局更有曹禺一贯的命运论的隐喻:“人永远走不出狭之笼”。人类自诩万物之灵,认为万物都在掌控,相信万事凭借人类自身的努力没有不能达成的,但实际上仇虎这样一个满怀复仇野心的精壮男子最终却死于自己为自己设下的精神囚笼中。命运便如这般不可掌握,不管是对于动物,还是对于所谓“万物的灵长”。
换个角度联系一下《哈姆雷特》,如果当时哈姆雷特不再延宕,当真杀死了祈祷的克劳狄斯,用同样的命运论设想,他依然无法重整乾坤、收拾残局。因为克劳狄斯的罪恶是时代性的罪恶,他一人无力更改;再者,面对着和克劳狄斯一般无二的弑亲的罪名,他又能在自己的痛苦和舆论的谴责下安稳生活吗?同样是肩负复仇重任的角色,《原野》仇虎的结局或许可以为理解哈姆雷特的延宕提供一个文本间性的角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