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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电饼铛会功能错乱(电饼铛按键失灵解决方法)

为什么电饼铛会功能错乱(电饼铛按键失灵解决方法)

更新时间:2022-01-21 23:52:31

本故事已由作者:一叶飞虹,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当婆婆难,当两个媳妇的婆婆更难,这是韩素花多么痛的领悟!两个媳妇都嫌她偏心,嫌她一碗水端不平。她两边不讨好,两个媳妇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她有两个儿子,大强和小强。大强是农民,而小强在上海读了大学,尔后留在上海工作。

大强娶了土生土长的农家女翠玉,小强娶了娇生惯养的城里娃林林。翠玉的父母都是农民,而林林的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医生。

翠玉先进了门。韩素花早听说婆媳是天生冤家,担心处不好关系,决心要当一个好婆婆。她稀罕闺女,可没生闺女,便把翠玉当成亲闺女看待。

韩素花很会过日子,自己种植几亩冬枣园,农闲去城里打工,她的收入还算不错。她时常给翠玉买衣服,给孙女嘉嘉买零食,只要在家有一点闲暇,便帮翠玉看孩子做家务,把翠玉宠成了小公主。

翠玉见了婆婆,总是端着一张笑脸,热络络叫一声妈,韩素花再辛苦,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可自从小儿媳林林进门,翠玉便对韩素花屏蔽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脸,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翠玉话里话外,冷嘲热讽,嫌韩素花一碗水端不平,是一个势力眼的婆婆,满心偏向小儿媳林林。

翠玉进门五年后,韩素花开始操办小儿子的婚事。小强给韩素花打电话,说结婚时林林的父母都要过来,嫌家里的老房子不够体面。

“妈,把老房子推倒盖新房吧,要不,林林会不高兴的,她爸妈也会看不起咱家的。”

韩素花虽然为难,但还是同意了。她尽管能干,手头的钱并不多。小强买房她给了五万,给林林凑十万元彩礼时,她又给小强添了五万。她只好向三个姊妹借钱。姊妹觉得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不容易,一直都尽心帮助她。

不久,新屋起来了,她又精心装饰了婚房,买了新桌椅,双人床和新床品。小强提前回来一趟,拍了很多照片,回去了。

很快,小强打回电话,说林林不喜欢那套床品,太俗气,让韩素花再买一套雅致的。韩素花心里不高兴,不过只住两三个晚上,怎么这么讲究?但不满只能藏在心里,她还是重新买了一套。

韩素花拿着那套替下来的床品去翠玉家,这么新的东西,她舍不得自己用,想送给翠玉。自从张罗小强的婚事,翠玉好长时间不露面了,只有大强回来帮帮她。

大强和翠玉在村外买了三间沿街房,开了一家小百货商店。翠玉平时主要照顾女儿嘉嘉,大强不在时,帮忙守店。

自从小强在上海买房,翠玉就旁敲侧击问婆婆,到底给了小强多少钱,韩素花害怕翠玉说她一碗水端不平,不敢说实情,只说两万。

因为当初翠玉买沿街房时,她也给了翠玉两万。翠玉自然不信,以后又问给了林林多少彩礼,韩素花更不敢说实话。但翠玉的心像明镜似的,更怀疑婆婆偏心了,明里暗里说婆婆的心长歪了。

韩素花进来,翠玉正和嘉嘉在沙发上看画册,连眼皮都没抬。韩素花逗了逗嘉嘉,就把那套床品往翠玉的床上铺,嘴里唠叨,“铺在床上真好看啊!”

翠玉忽然黑着脸夹着风走过来,把铺了一半的床品一把掀掉。

“咋了?你这是咋了?”韩素花问。

这一问不要紧,翠玉索性趴在床上放声大哭,呼天抢地,吓得嘉嘉也哭起来。

“一样的儿子,一样的媳妇,凭啥不一样对待?我过门时,家里是老房子,随便刷点白灰就把我娶过来了,可你小儿子结婚,专门盖了新房子。”

“你小儿子不过在家住两三天,婚房拾掇的那么好,床品都挑三拣四,人家不要的才拿来给我,你小儿媳妇就那么高贵吗?我就那么低贱吗?你这当婆婆的一碗水端不平,也太偏心了,大强就不是你亲生的吗?他十五六岁就给你挣钱,供小强上大学,帮你支撑这个家,他容易吗?”

翠玉声泪俱下,控诉韩素花。

外面的大强听见动静,进来问是咋回事,翠玉一头撞在大强身上,哭的更伤心了,“我跟了你算倒了八辈子邪霉,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我过门时啥待遇?你看小强的媳妇啥待遇?我也是黄花大闺女嫁给你的,你家这么低眼看我,我还赖在你家干什么,我们干脆离婚算了,让你妈再给你找个好媳妇。”

大强被翠玉闹的心烦意乱,吼道,“离就离,把孩子也带走,一个人过更自在。”

翠玉更来劲了,收拾几件衣服,拉着嘉嘉就向外走。一旁发蒙的韩素花这才醒过神来,赶紧去拦翠玉,翠玉带着气,用力一推,韩素花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韩素花顾不得自己,对大强喊,“还不赶紧去追你媳妇?”

大强这才追了出去。韩素花稳稳心神,慢慢站起来。

但大强终究没有把翠玉追回来。以后,韩素花亲自去了翠玉妈家一趟,忍着亲家的数落和脸色,低头说好话,解释新房子虽然是为小强结婚盖的,但有大强的一半,这样才把翠玉接回来。但从此,翠玉便和婆婆结下梁子,连带着大强对母亲也生分了。

小强的婚礼总算办完了,小强和林林只在婚房住了两晚上,就回了上海。临走时,林林那张漂亮脸蛋拉的有点长,因为她嫌婚房太简陋,婚礼也不够奢华。

韩素花骑着电动三轮车,把小强和林林送到车站,望着长途汽车渐渐远去,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骑着电动车返回的途中,她不觉眼泪流了一路,这是欢喜的泪,欣慰的泪。两个儿子都结婚了,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当初,丈夫突然心梗去世,她才三十八岁。她绝了再嫁的念头,一心把两个儿子抚养长大。她攒着一股劲,憋着一口气,不愿让两个儿子受一点委屈,日子过得一点不比别人逊色,转眼就是十几年,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她不觉也老了。

想起翠玉对自己的态度,韩素花不仅叹口气,两个儿媳是非多,以后诸事一定要多考虑,争取一碗水端平,让翠玉和林林都满意。

转瞬进了腊月,春节越来越近,按照风俗,新媳妇一定要回来过年的,可小强说林林怀孕了,嫌老家冷,不愿回来,他也不回来了。韩素花很失望,但也没有办法。

腊月二十三,她打工的饭店放假,她刚回到家,翠玉就来了。

翠玉苦着脸叫了一声妈,就坐在一旁不吭气了。

“这是咋了?”韩素花慌忙问。

翠玉苦着脸说日子没发过了,大强刚算完账,这一年下来,小商店没挣几个钱,连本钱都赔了。

“妈,我们想去再进点货,春节正是挣钱时机,可没钱了,咋办呢?我和大强又没处借钱。”翠玉一副哭腔。

“那你们还需要多少钱?”

“怎么也得两三万吧!”

“别急,别急,妈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韩素花走了好几家亲戚,终于给翠玉借了三万元。但接下来的两三年,每到年尾,翠玉总是到婆婆面前哭诉,说生意难做,一年下来没挣着几个钱,于是韩素花便又四处给翠玉张罗钱,至少总要给她两万。

以后,一个偶然机会,韩素花才知道事情真相。原来翠玉是嫌婆婆偏心小儿子,便想出这样的主意来骗婆婆的钱。

韩素花很伤心,她不是心疼给翠玉的钱,她是伤心翠玉竟然这样算计她,欺骗她,想必儿子大强也是默许的,她更觉心寒。

她不禁怀念过去的好时光。原来两个儿子没长大时,娘仨在一起没有一点隔阂,亲亲热热的过日子。

那时,她盼着儿子娶媳妇,成家立业,可真到了这一天,儿媳妇和她总隔着肚皮,儿子也与她渐行渐远了。

2

很快,林林的预产期到了。小强一个电话把韩素花叫到上海,给林林伺候月子。林林生了一个男孩,韩素花满心欢喜,但她在上海过的并不顺心,因为林林对她这个农村婆婆吹毛求疵,很不满意。

林林嫌她做饭不合口味,嫌她说话声音太大,嫌她不讲卫生。总之,林林瞅她哪儿都不顺眼。因为,给林林伺候月子的,还有她的亲妈,邹月。

虽然两亲家年龄相差只有两三岁,但对比落差太大。一个是有身份的城里医生,一个是底层的农村女子;一个气质高雅,谈吐不凡,一个脸色黑黑,满口土话;买房子一个拿了三十万,一个拿了五万。

不管从哪一方面,韩素花都处于绝对劣势,林林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婆婆呢?所以她对婆婆一直就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礼貌,从来不亲近,即使难得对婆婆一笑,也是只浮在面皮上。

何况,林林的月子刚坐满,翠玉就隔三差五给韩素花打电话,说嘉嘉想奶奶了,催着让韩素花回家。嘉嘉当然不会想奶奶,是翠玉心里不平衡。

自从韩素花去上海,翠玉心里就像长了毛毛虫,每天都不舒服。婆婆在家,她或多或少总能沾上婆婆的光,现在婆婆去了上海,她感觉像被抛弃的孩子,很不习惯。

翠玉想起自己坐月子时的一些事,譬如奶水不好,是饭菜油水太少的原因,夜里婆婆睡得太死,她只好自己给孩子换尿片,所以才留下腰疼病。翠玉越想越委屈,觉得婆婆没有尽心伺候她的月子,她受了婆婆的虐待。

特别是翠玉知道林林生了男孩,她为婆婆的偏心找到了借口,于是她更加对婆婆不满意了。

一天,韩素花的电话又响了,她刚已接通,传来孙女嘉嘉奶声奶气的声音。

“奶奶,嘉嘉想你了,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嘉嘉就不吃饭了。”

韩素花安慰了一下嘉嘉,然后去林林的卧室,她着实有点打怵这个城里的儿媳妇。

“林林,我来了两个多月了,我想回家看看,嘉嘉说想我了。”

林林的脸即刻冷了,“妈,你干嘛非要回去?我妈回去是必须上班,许多病人都等着她,你如果再走,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呢?小强工作那么忙,又不能照顾我,我没要求你出钱,你总得出力吧?”

韩素花脸上火烧火燎的,她知道林林指的是什么。孙子康康过满月时,亲家母邹月给了孙子两万元,而她只给了三千。她只能给三千,当初翠玉生下孙女嘉嘉,她也是给了三千,她现在很怕翠玉说她一碗水端不平。但在林林那儿,这变成了她的短处。

她当然是不能和亲家母相比的,她感觉有些愧疚,毕竟林林是下嫁到她家的。因了这层愧疚,她不得不承认,内心确实偏向小儿媳林林。

过了几天,小强代表林林正式跟韩素花谈了一次,主题就是韩素花必须留在上海看孙子,至少看三年。

“妈,无论如何你得留下来看你孙子,林林的妈妈还没退休,必须上班,林林和她妈妈说好了,等退休后她妈妈过来,那时你就可以回去了。”

小强说的有板有眼,不是和她商量,是命令她,是通知她。韩素花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小儿子。她的小强长大了,读了名牌大学,进了大公司,是标准的上海人了,但儿子也陌生了,陌生的有时让她感觉不是她的儿子。

小强从小聪明,是她的骄傲和希望。大强读书不好,只读了初中,韩素花便把光耀门庭的希望寄托在小强身上,所以很宠爱他,从不让他干农活。

小强考上名牌大学时,村里人都羡慕她,说她以后可以依靠小儿子养老了。她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的后半生有了依靠。

但迄今为止,她根本没有沾小儿子的一点光。不,她沾光了,小强给她买过一个电饼铛,还有她沾了一个儿子在上海工作的好名声。

“妈,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小强看韩素花发愣,有点不耐烦。

“行,行。”韩素花点头。可她心里嘀咕,她在上海看孙子,家里的几亩冬枣园咋办?她只看孙子,也不能出去打工,那些外债咋办呢?她是个要强的人,从来不和两个儿子提外债的事。她已经欠了十几万的债务。

“家里的冬枣园咋办?”韩素花低声问。

“承包出去,冬枣价格下跌了,也卖不了几个钱。”小强说的很轻松,可韩素花心里像塞了一团草。

韩素花在上海呆了三个多月以后,翠玉带着嘉嘉也来上海了。这是翠玉第一次来上海,她踏进小强和林林的家,满目华丽让她艳羡不已。

“你家这么豪华啊!和你家一比,我住的房子简直是狗窝。”翠玉对林林说。

翠玉看到婴儿喝的外国奶粉,一问价格八百元一袋,惊讶的眼睛差点鼓出来。

晚上,翠玉对婆婆唠叨,口气有点酸溜溜,“妈,康康喝的奶粉八百元,可我家嘉嘉小时候才喝二十元的奶粉,我家嘉嘉怎么就没有一个富贵命呢?”

韩素花自然明白翠玉的言外之意,不敢计较,小心翼翼说,“翠玉啊,这几年啊我要在上海看康康,不能常回家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多担待一些吧!好在嘉嘉大了,也省心了。”

翠玉送上一个虚伪的笑,揶揄着说,“妈,你在这里不用回去了,让你小儿子小儿媳给你养老吧!”

翠玉只住了几天,就打道回府了。

帮大儿媳看孩子,照顾小儿媳坐月子,最后她却两头都不落好

3

从此,韩素花一直在上海看孙子,只有春节回来过年。但孙子从未回过老家,林林说儿子太小,老家没暖气,害怕儿子会感冒。

那年春节,韩素花回来时,翠玉对婆婆嘘寒问暖,特别热情,然后说有一件大事要和婆婆商量。

“妈,嘉嘉就要上学了,我和大强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不能耽误了我家嘉嘉,我和大强商量了,砸锅卖铁也要在市里买套房子,让嘉嘉去市里上学,接受城市的教育!”

“我们好不容易定了一套二手的学区房,必须是全额付款,我哥我姐都帮我凑了钱,已经凑得差不多了,还差个七八万,我和大强实在没办法了,就指望你给我们想想办法了。”

韩素花心里一沉,讷讷,“还差七八万啊,那么多啊?我恐怕借不到,我已经借了十几万的债了。”,

翠玉马上就哭了,“妈,你不能太偏心,你小儿子买房,你小儿子办喜事,你花了多少钱啊,嘉嘉可是你的亲孙女,你可不能不管啊!如果房子买不上,嘉嘉不能去城里读书,我干脆撞死算了。”

翠玉一哭,韩素花的心就乱了,她就怕翠玉说她偏心,一碗水端不平,“你别急,妈没说不管啊!”

韩素花先给小强打电话,希望小强可以借给哥哥一些钱,但小强说他的工资都交给林林,林林不可能同意的,林林本来嫌婆婆家没钱,时常对小强抱怨,说嫁错了人,不该找一个农村出身的老公。

于是,韩素花又四处借钱。亲戚都借遍了,她只好在村子里借,走了大半个村子,拼了老脸,差点给人家下跪了。她保证说,她很快就能还钱,很快就可以打工挣钱了,这样东凑西凑,不过凑了四万元。

翠玉借过钱,一副愁苦的模样,其实,她内心是欢喜的。因为她早就筹集好了房钱,她只是故意再逼婆婆一下,榨榨婆婆的油水。翠玉憋着满腹怨气,觉得婆婆处处偏爱小儿媳,她可不能吃亏,就要为难一下婆婆。

韩素花终于可以回家了。林林的妈妈退休,来上海接替她的工作。那一年她已经五十六岁。

临离开上海之前,她又听见林林和小强争吵。

“我嫁给你后悔死了,你算算,我妈贴补了我们多少钱?可你妈呢?我妈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韩素花听了心酸,想来想去,也只怪自己没有本事,挣钱少。

韩素花回到老家。此时,大儿子一家已经如愿搬到市里,在小区门口开了一个小商店,嘉嘉也入学读书。

韩素花仅仅在家里呆了一个多月,她四处托人找工作,她不怕脏不怕累,只要挣钱多就行。她欠了近二十万的外债,她想赶快把外债还了。她一生都要强,爱面子,最不愿意的就是欠别人的钱,可为了两个儿子,她却不断的借钱!

她听说同村的桂香在北京医院干护工,工资有六千多元,便打算去投奔桂香。

她给大儿子打电话,告诉他要去北京打工。大儿子嗯了一声,刚说几句,电话便被翠玉抢了过去。

“妈,你要去北京啊,太好了,我还没去过北京呢?你真有福气,等嘉嘉放假了,我们一家人去北京看你。”

然后,她又给小儿子打电话,告诉他要去北京的事。小儿子问了几句,说,“妈,你到北京打工挺好的,你还不到六十岁,就应该继续工作,就当是锻炼身体,人家外国人都是七十多岁退休。”

挂了电话,韩素花心里很难受,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两个儿子都没有问她外债的事。她其实并不想他们真的替她还钱,她只想让他们问一问,说一两句应景的面子话。但是,两个儿子都没有多问一句。

前几天,韩素花去给姐姐过生日,姐姐只有两个闺女。两个外甥女围着姐姐点蜡烛,唱生日歌,韩素花羡慕的心痛。她背过身子,偷偷擦了擦眼睛。

她年纪也大了,自从丈夫去世,还没有过一次生日。她多么希望两个儿子也能提议,给她过个生日,但他们好像压根忘记了她也有生日这回事。

也许再过两年,他们就会想起她的生日,韩素花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4

韩素花到了北京,桂香带她去家政公司,人家瞅瞅她,嫌弃她年龄有点大。

韩素花赶紧解释,“我,我身体好,我没有一点毛病,我什么活都能干,我比三四十岁的都能吃苦。”

桂香也在一旁说情,最终人家同意了。

从此,韩素花一门心思挣钱还债。她从来不歇班,春节都不回家,因为春节可以拿双份工资。好在桂香和她在同一个医院做护工,两人有机会凑在一块儿,可以说说话,解解闷。

桂香有时笑她,说她太傻,“你对两个儿子那么好,为他们欠下这么多外债,他们还不一定孝顺你呢?”

韩素花一点也不反驳,说为了两个儿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干活实在,不藏心眼,真心真意护理病人,很快就赢得好口碑。她住在地下室,不过,她回去的时间很少,因为她护理的病人大多需要24小时陪护。

就这样干了三年,苦了三年,省吃俭用了三年,她的所有外债终于还完了。

她的心霍然轻松了。她想再干两年,像桂香那样,给自己攒点养老钱。

这几年了,她实在太累了,夜里护理病人睡不好,吃饭也只是买两个包子或馅饼,全凭一股精气神支撑着她的身体。

这天,韩素花突然感到腹部疼痛,便回到地下室休息一下,可是这一躺,她再也爬不起来。她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一直发着烧。她的电话响了几次,她都没有力气去接。

有一个电话接连不断打过来,她迷迷糊糊拿过电话。

“你是韩素花吗?我是刘继业,你还记得吗?”那边一个很响的男声。

韩素花怔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嗯了一声。

那边又说话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雇个保姆,我觉得你人很好,所以想请你到我家来,工资你放心,不会比你做医院护工少,你觉得怎么样啊?”

韩素花咳嗽两声,声音虚弱,“我,我生病了,过几天我再答复你行吗?”

“什么?你生病了?你住在哪里啊?我过去看看你吧!”

“没事,你千万别过来,过几天我就好了。”

韩素花挂了电话,一阵头晕目眩,她又无力的闭上眼睛。

刘继业曾是她护理的一个病人。刘继业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可他住院,没有一个回来。他心情很差,骂跑了两个护工,韩素花是第三个护工。不管刘继业怎么发脾气,韩素花都笑吟吟的,一点不计较。她还安慰他,说孩子们一定是太忙,别怪孩子们。

两人年龄相仿,便时常聊起彼此的一些家事,不觉亲近一些。但刘继业出院以后,两人没有再联系。

韩素花恍惚中听见说话声,“你这个人,生病了也不吱一声,你如果有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的两个宝贝儿子交代?”

原来是桂香,身后跟着刘继业。

韩素花被送进了医院。一检查,竟然是阑尾炎。医生说,需要赶快做手术,可能会引起阑尾穿孔。桂香告诉韩素花,住院的费用都是刘继业垫付的。

“谢谢你,我,我会还你的。”

韩素花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很为难,因为她并没有多余的钱。

“不急,不急,就算我给你预支的保姆工资。”

“快给你那两个儿子打电话吧,让他们赶紧来,手术还需要家属签字。”桂香催促。

输完液,韩素花身体舒服多了,她慢慢踅到走廊,靠在墙壁上,准备给两个儿子打电话,她忽然感觉特别孤单,有种想哭的感觉。

来北京三年,她没有回过一次家。大强一家来过北京一次,她没有时间陪他们,给了三千元让他们买门票。翠玉一直嫌她偏心,她就想借机补偿翠玉一下。

而小强来北京出差时,只和她匆匆见了一面。她和两个儿子很少通电话。她没时间打电话,两个儿子也很少给她打电话。

原来,她从没有住过院,即使身体不适,她都硬撑过去,她不敢生病,她怕吓坏了孩子们。可这一次,她明白自己撑不过去了。

她忽然竟渴望两个儿子马上来到她身边,安慰她,照顾她,保护她,从来没有这一刻,她无比需要他们,像一个婴儿需要母亲那般需要他们。

大强的电话通了。韩素花稳稳心神,克制自己,尽力以很平常的口吻说话。她告诉大儿子,她病了,是阑尾炎,医生说必须手术。

“大强,你明天就过来吧,手术的日期已经定了,多亏了桂香照顾我,咱不能老麻烦人家,还有,你别忘了带钱,妈这里钱不够住院费,都是一个好心的朋友给我先垫上了。”

韩素花还想再嘱咐几句,忽然发现电话那边换人了,是儿媳翠玉。

“哎呀,妈,你身体那么好,怎么生病住院了,还要手术?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先和小强说,他大学毕业,见多识广的,认识的人又多,可你大儿子是个大老粗,啥也不懂,让他去北京,啥忙也帮不上,还会添乱,再说,你一直那么偏爱小强,该他回报你了,你还是给小强打电话吧!”

韩素花还没来的及回话,电话就挂了。她一时发愣,无所适从,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又给小强打电话,她寄希望于小强,五个手指不一般长,凭心而论,她确实是偏爱小儿子的。

小强好一会儿没吭声,然后说,“妈,实在对不起,我在外地开会了,这是一个重要的会议,我不能请假,林林工作也很忙,抽不开身,我哥和我嫂子的时间比较自由,还是让我哥和嫂子去陪你吧!”然后小强就挂了电话。

韩素花举着手机,木偶一般,然后眼泪慢慢的涌出来。

韩素花的手术很顺利,桂香代表家属给她签字,刘继业也一直陪着她。

这段日子是韩素花最难熬的日子,她不仅身体疼痛,她的心更疼痛。她时常偷偷掉眼泪,桂香一边骂大强小强,一边骂韩素花,“你哭什么,现在明白了吧?你那两个儿子是狼崽子,根本指望不上他们,你如果有志气,还是多疼疼你自己吧!”

刘继业也笑着劝她,“我看咱俩是一样的命,我生病时,我那两个儿子都不回来看我,你现在病了,你的两个儿子也不来看你,咱两个真是同病相怜啊!”

“你这个保姆我是雇定了,你出了院,就住到我家里去,一边慢慢养病,一边给我做保姆,这样,我们双方都不吃亏,你看咋样?”

刘继业笑眯眯看着韩素花,韩素花忽然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自己养大的两儿子还不如眼前这个陌生人!

5

几个月后,韩素花回到老家,她想卖掉那所新房子,这是她唯一的财产。她想尽早还刘继业的钱,虽然人家没有催促,但她觉得欠人家太多。

出院后,在刘继业的执意要求之下,韩素花去了刘继业家。刘继业对她很好,开始都是刘继业照顾她,除了死去的丈夫,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照顾她,她既感动,又过意不去。

桂香过来看她几次,神秘兮兮说,“你真有福气,八成是他看上你了。”

韩素花的脸红了,啐桂香一下,“你可别瞎说,人家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哪能配的上人家?”

不到一个月,韩素花和买家谈好了价钱。但两个儿子儿媳突然都回来了,第一次,一家人聚齐了。

韩素花望着她费心养大的两个儿子,真心疼爱的两个儿媳,心里一阵撕裂的痛,她生病时,没有一个人去看她,去照顾她,可她要卖房子时,他们却都来了。

“妈,卖房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大强先说话了。

“是啊,妈,再怎么着,也不能卖房子啊!你卖了房子,我们就没家了。”小强抚一下眼镜说。

“妈,卖了房子,你以后住哪里啊?”翠玉口吻很不满。

林林瞅瞅婆婆,小声说,“妈,这房子曾是我和小强的新房,有我俩美好的回忆,还是不要卖吧?”

“我不卖房子可以,你们每一家给我五万,帮我把外债还了,我就留下这房子。”韩素花第一次对儿子儿媳提出要求。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吭气了。

“妈,你实在要卖,就卖吧,不过这房子有我的一半,我不多要,我只要一半,你可要一碗水端平。”翠玉用眼狠狠剜了小强和林林一眼。

韩素花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是为了卖房子的钱而来。怪不得,她生病时,没有一个人去看她,也许那会儿,他们就巴不得她快点死掉吧?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

然后,她说话了,“你们不是总嫌我一碗水端不平吗?我今天就一碗水端平,房子的钱,我谁也不给,我自己留着!”

韩素花拿着卖房子的钱回了北京,把住院费还给刘继业。

“我没有家了,以后只要你不辞退我,我就在你家好好伺候你。”韩素花低声说。

刘继业笑了,“这么好的保姆,我哪里舍得辞退?”

那一天,刘继业忽然说不做饭了,要带韩素花去外面吃。

“去外面吃干什么,外面的饭那么贵,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行,今天就去外面吃。”

刘继业板着脸孔坚持,韩素花只好同意。然后刘继业穿上体面的衣裳,韩素花也把自己打扮一新。

刘继业瞅瞅她,笑着说,“你打扮起来也不差。”

韩素花的脸红了,这一段日子在这里做保姆,她的确是轻松多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在一家餐厅,刘继业要了一桌子菜,要了一瓶红酒,他给韩素华也倒了一杯。

“你今天必须喝酒,今天对于你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今天怎么了?”

韩素花一愣,忽然想起来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六十岁生日,单身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想着给她过生日!

刘继业喝了一口红酒,叹息一声,“你这个人啊,我没看错,真是个善良的女人,我们两个人是同病相怜,我那两个儿子在国外指望不上,你的两个儿子也不能指望。”

他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你如果同意,我们找一天去民政局领个证,我们就是合法夫妻,我在房产证上加上你的名字,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我们两个人就作个伴,互相照顾,白头到老,你看咋样?”

韩素花的心一颤,她又有家了,她望着刘继业,使劲点点头,眼泪禁不住涌出来。

“哭什么,来,举起酒杯,咱俩碰个杯。”

韩素花举起酒杯,清脆的一声响,两个孤单人的心系在了一起!

一年后,韩素花突然接到了小儿媳林林的电话,那边嘤嘤哭了起来,“妈,小强被车撞了,在医院了,我好害怕,你快来呀,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你不能不管啊!”

韩素花一夜未睡。翌日天还未亮,她就起床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上海。她看着刘继业,满是歉疚,这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儿子,我得去照顾他,不管他怎么对待我,我还是要去管他。”韩素花呜呜哭起来。

“没事,我理解你,当爸妈的都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狠不下心,不要说你,我那两个混账东西如果需要我,我一样去照顾他们。”

转瞬,韩素花在上海呆了小半年,她回北京的日子摇摇无期。小强坐上了轮椅,林林看不到希望,带着儿子搬了出去,准备和小强离婚。

韩素花每日推着小强去做康复训练。为了省钱,她向康复师学按摩,亲自给小强按摩,每次都大汗淋漓。

“儿子,你一定会站起来的,妈一定会让你站起来的。”韩素花每天都给儿子打气。

“妈,我对不起你,我现在才知道,只有你不会抛弃我,如果我能站起来,我一定好好孝顺你。”小强痛哭流涕。

大强来上海看望了一次弟弟。母亲那么用心照顾弟弟,他感动又妒忌。

他终于忍不住嗫嚅着问,“妈,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会这么照顾我吗?”

韩素花即刻骂了起来,“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一个就够了,你还想出事,想吓死我吗?”

韩素花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每天,韩素花和刘继业尽量通一个电话,刘继业问小强的腿恢复的咋样了,韩素花会劝刘继业再找个保姆,或者再找个老伴。

这一天,韩素花推着轮椅刚走出电梯,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竟是刘继业。

刘继业望着韩素花,笑了,“你一个人照顾太累,我来给你搭把手,人多力量大。”

他从韩素花手里接过轮椅,看向小强,“孩子,你要有信心,你一定能站起来。”

三个人在路上慢慢走着,他们真像一家人。(原标题:《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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