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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饼铛加热灯不灭原因(电饼铛加热灯一会亮一会不亮)

电饼铛加热灯不灭原因(电饼铛加热灯一会亮一会不亮)

更新时间:2022-03-27 07:57:43

锅碗瓢盆进行曲

文丨 高丽君

当我给水箱加满清水,往面盒里倒上面粉并摁下自动键,不大的机器就在灶台上工作起来。只见面粉和水在圆柱形的不锈钢容器里充分搅拌,不大一会儿,细长匀称的面条不软不硬,根根分明,一圈圈落在盘子里。

四灶头的电磁炉里,一个锅里的青菜鸡蛋西红柿,色泽鲜艳;另一个锅热气腾腾,水开了。把面条抛进锅,一搅二甩三捞起,放在专门吃面的碗中,舀出浇头,一碗色香俱全的面条就上桌了。

老公边吃边笑,居然还有不用和面不用擀面的机器了,真把女人从锅头上解放出来了啊!我望着眼前的自动压面机,往事扑面而来。

窗外的星星还挂在半天上,我妈就在耳边喊,快起来烙馍馍,早起三光迟起三慌。她的话,一年四季内容差不多,而且都是命令式。我和大妹揉着眼睛,极不情愿地穿衣下炕。

照例,六岁的大妹倒尿盆扫地,八岁的我就得搬出墙角木箱上的那个酵子盆(里面永远都有稀糊糊的酵母),挖出几大碗面粉倒在里面,挽起袖子开始和面。

滴水成冰的冬天,手伸进面盆,不由人龇牙咧嘴,太冷了!掀起厚厚的一层面痂,黏糊的面沾在手上胳膊上,需要用力才能揉成面团,我边干边嘟囔,把人泼烦死了,天天就是个和面做饭。

奶奶早已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坐在炕上小声说,超(傻)女子,不爱做饭咋办呢?女人天生下就是做饭的,茶饭不好针线不会,以后没男人要了咋办?

我提高了声音,没人要算了,谁规定女人就是专门做饭的,男人就是等着吃?

我妈接过话茬,人老祖辈都这样,就你事多。女娃娃就是做饭的,把你该做的做好。

奶奶也赶着安顿(叮嘱),一定要学着做饭啊,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咱们女人,能干个啥?不就是围着锅台转的嘛。

我想问啥叫好日子,但也不敢犟嘴,只是气得把肿成面馒头的右手在空中抡了几下。

大妹扫着地,轻轻问,妈,啥叫三光三慌?

我妈边叠被褥边说,早上起迟了,尿盆没倒是一慌,头不梳脸不洗是二慌,屋里不收拾是三慌。三光嘛,就是和面时要手光、盆光、面光。你们记着,早起来一点,这些活轻轻松松就做完了;晚起来慌乎乎的,啥都没做,来个人还不羞死?

奶奶又开始讲她的“古今”了——和面也是个巧活,从前有个超女子,她妈正在缝被子时她和面,一会儿喊面多了她妈说倒些水,一会儿又说水多了她妈说倒些面,喊过几次就说盆满了。她妈就骂,要不是我把各人(自己)缝在被窝里,过来把你两鞋底子。

我们全笑了。妈妈不失时机地谆谆教诲,女娃娃,勤俭节约是第一;为人要诚实,做饭要细致;要学会精打细算,不能有了一顿吃完,不管下一顿;不能糟蹋粮食,不能为嘴借钱,不能……

我望着满满当当的酵子盆,心里一点儿也不美气,嘀咕道,反正我以后绝对不天天和面做饭。

我妈一下翻了脸,一个女娃娃,钢牙利嘴的,跟谁学的?有人养没人教的,也不怕丢人?不和面你吃啥?

我要好好念书,念成书就不用做饭了。

念成念不成都要吃饭,总不会天天人喂你?

奶奶也忙着附和,娃娃勤,爱死人;娃娃懒,狼撕狗扯没人管。现在你们好多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在上房里吃过饭,都是在灶房里吃。唉,啥时女人不用天天趴在锅头上,就好了。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和面。

话说活面还好一些,要是擀面,更麻烦。奶奶常常说,打到的媳妇子揉到的面,说面揉很多遍才筋道。可从小擀面杖到大擀面杖,必须用力揉碾推搡,才能把一个面剂子推成一个大圆。尤其是人小案板高,使不上劲,加上面活硬了,吭哧吭哧半天擀不开,愁得人想哭。而这时候,奶奶的“古今”更多,每一个都有具体指向:比如说和面盆要是脏兮兮,以后找个女婿满脸麻子,吓得我和完面就赶紧洗;再比如擀的面要圆,不然以后女婿丑,我常常把面擀到一半,低下身子,左照右看圆不圆。总之,生活中大部分时间与和面擀面相伴。

我家的饭基本上是固定的,早上烙饼,中午做米,下午做面。米是黄米饭,相对来说工序较少,但不好吃;面好吃些,但难做。何况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除了偶尔一顿白米黄米干饭之外,不和面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不想做饭却不得不做,不爱围着锅头却无可奈何,一代代女人都要面对这样的难题。所以,漫长的岁月中,数不清的日子里,每天,都有一个抱着面盆和面的女人,都有一个手握粗壮的擀面杖、弓腰弯背咬牙切齿的擀面女人,家家如此,谁家都不能例外。

十三四岁时,有时家里来人,妈就发令去大姨家(这是最高兴的事了)。她家有一个中型压面机,全乡镇不管谁家过红白事,都要去那里压面。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们去,大姨从不说什么,和面压面切面一套程序有条不紊,还不收一分钱。可顿顿要吃饭,总不能天天去麻烦她,何况家口大,就是压一笸箩面,也吃不了多少天的呀,没办法,只能天天动手了。

在所有家务活中,我最愁和面与煨炕了,但在十八岁之前,没一天能躲得过。工作了,结婚了,和面的日子继续进行,不过不擀面了,原因是我俩买结婚用品时,不约而同看上了手摇压面机,就给娘家婆家自家各买了一台。机子不大,安在案板上,只要活好面,把长方形面片一次一次碾压,再切成宽宽窄窄的面条即可。这东西是解放了擀面之苦,可和面还得继续。

二十多年过去了,不和面也不擀面的日子终于来临,因为街上有了馒头饼子店,有了专门买各种面条的鲜面店,一块钱的面条,一家人就够吃了。虽然也天天唠叨,说买的面条又硬又难煮,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说当年手擀面多么可口多么清爽,但还是天天买面吃。

一场疫情从天而降,带来的变化之一就是人们又在家做饭了。对于从小就不爱和面擀面的我来说,又是个难题。好在有了全自动压面机,完全解决了我的愁肠。

掀开热气腾腾的柴火电饭煲时,一股久违了的味道直冲出来,只尝了一口,我俩都说,真香啊!就是当年的味道,家的味道。

我准备把原先的电饭煲送人,老公有些舍不得,自言自语道,当年一个锅能用几十年甚至几辈子,如今锅那么多可女人们很少做饭,就是做也做不出当年的味道。

我马上反驳,现在人喜欢开启回忆模式,说大铁锅做的饭好吃,那时啥都没有,吃啥都是个抢,不香才怪呢?现在吃饱了喝足了,自然有点无病呻吟。饿饭好吃,这是规律。要知道,当年多少女人望着尺八大的铁锅,愁得掉眼泪呢。

打记事起,我家灶台上就有两个锅(为了能充分利用柴火热量)。前面的锅深,黑,大,炒菜炒肉的机会很少,即使年头节下炒菜,也多是洋芋。后面的小锅浅,黑,小,多数是烧开水,偶尔奶奶外婆来了,卧上个鸡蛋加点葱花,就是最高的规格。

一个小小的黑铁勺,使用率却极高。每天,不管谁做饭,都要从咸菜缸里掏点咸菜切碎,放在小碗里,然后给铁勺里倒上不多的胡麻油伸进大大的灶塘,看着油开始冒烟冒火星,等到火苗升起忙小心翼翼端出来,对着火苗呼呼吹灭,淋在搁了葱花辣椒面的咸菜上,吱啦一声,饭菜所有的“精华”就全在里面了。将这一小碗咸菜倒进一大锅面条里,香喷喷的一顿饭就算完成了。刚才还吵闹不休的娃娃们顿时不说话了,端起碗呼噜呼噜开吃。如果再有点咸的莲花白酸菜,就是无上的美味。这样的饭从秋吃到春,从夏吃到冬,周而复始,顿顿如此。要说变化,也不过是铁勺里的油多了点,小碗里的“菜花”变成葱花或韭菜而已。

回到锅上来,做黄米饭是西北农村女人尤其是女娃们的一项必备技术。一锅水一碗黄米煮熟后不停搅动,再加些面粉增加黏性就行了。按说很好做,可对初学做饭的人来说,面对一个尺八大的锅,一锅需要不时搅动的、黏稠的黄米饭,还是很费力的。妹妹拉着风箱,红脸蛋上的汗水一行行;我站在木凳上搅不动,只好跪在锅台上,双手紧握铁勺不停转,汗珠子跟着掉进了锅。水是苦水,汗是咸味,饭熟了,齁味似乎更浓。不过,大人们也不嫌弃(其实是嫌弃不到哪里去),只要进门就有饭吃,就是最欣慰的事了,哪还会挑三拣四?

铁锅又深又大,危险系数也大。隔段时间,就听说有娃娃被烫伤了手,有娃娃胳膊上全是水泡,还说一家娃娃掉进锅里被开水烫了,把人吓得一见锅台就心惊胆颤,我妈也千叮咛万嘱咐。但没办法啊,就是这个大锅,也用了好多年,陪着我从小长到大。

某次蒸过年馍馍时,忘了添水,红红的炭火把锅烧得裂开了一个小口。我妈懊丧地找到一个牙膏皮,点着了沿着缝隙处慢慢抹。锡箔嗞嗞冒着泡,冷却后暂时堵住了裂缝,可锅底有了一道长长的伤疤,很难看。每次烧水做饭,那缝隙就往下滴水珠;火苗越旺,水珠爆裂的声音越大。全家人就战战兢兢,生怕锅炸了。直到一个月后,父亲又买回来一口新锅才算安了心。破锅搁在墙角好多年,我妈记起来就唠叨,那可是家产啊,不能丢。我们就说她七谷子八糜子的,啥都舍不得丢。

会做饭的女人不但长面、黄米饭做得好,更要干饭蒸得好。父亲在煤矿当会计,家里条件相对好些,小时候就能吃上白米,但也只是黄米白米掺在一起的“二米饭”,也叫“金银饭”。这种饭要蒸着吃。烧开水把米放进去,煮上十分钟左右,用笊篱捞出胀裂的米粒,搁在铺了纱布的笼屉上,再蒸上十来分钟才能做熟,所以,掌握火候就是个大问题,要么蒸硬了夹生不能吃,要么蒸得过软没味道。总之是生了不行熟了不行,我妈脸色随着米饭软硬而变化,做饭人就在忐忑不安或汗颜羞愧中煎熬度过。

一口铁锅在家里的地位,绝对是至高无上的。一次我妈回来说,谁家和谁家闹矛盾,拿石头把对方家的锅砸了。我们都惊呆了。锅砸了就不能做饭,不做饭自然没饭吃,没饭吃是比天还大的事,这可怎么办?后来的事不知道,但我明白了最大的报复就是砸锅,不但意味着极度愤怒,还具有极大的挑衅和侮辱。在人人吃不饱饭拼命为锅里多点油水而努力时,却把人家锅给砸了,不仅可恶之极,简直不可饶恕。

电饼铛的最后一个字“铛”大多数人认不得,只好念做“当”,连电视台播音员都这么念,说明不被人熟知。那么,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其实就是个烙馍的平底锅。

说起馍馍,西北人谁都会记得,圆的扁的,碱大的灰小的,尤其是念书住校的,哪个没背过家里的“军用锅盔”?没拿过母亲腌的咸菜呢?

烙馍馍是一项高超的厨艺,更是检验家中女人茶饭好坏的重要标志,尤其是在大铁锅里烙,更有难度。火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馍馍必须不时翻动,否则,要么夹生,一咬黏牙;要么就是焦蛋蛋,难看还不好吃。内行的主妇往往会用软火(即麦草烧的火)慢慢烙,稳稳来。

我家娃娃多,父亲在外工作,我妈一个人在家当了女人当男人,焦馍馍的几率较大,所以总会用各种方法来哄我们。比如说吃了焦馍馍会拾钱,吃了焦“瓜瓜”(黄米饭锅巴)有好运气,还说剩饭热三遍比肉都香。我们就抢着吃,然后走路全低着头,可从没见过谁拾上半分钱。现在想来,在一分钱能当两分钱花的年代,丢钱和捡钱的几率几乎为零。

后来,自己学会了烙馍馍,才知道这种活不但需要耐心,而且技术含量颇高。妹妹弟弟现在的回忆也多和馍馍有关。话说一次父母去西安了,我先是蒸了一锅酸馍馍,让他们吃了几天;然后又烙了几锅碱大的焦黑馍馍,又吃了几天。直到我妈回来,才有好饭吃。我把这个原因怪罪到锅上,还振振有词,咱家的锅不能显出我手艺,等有了好锅,就能吃上好馍馍了。

不久,烙馍锅流行铝制的。街上时常有“制锅”匠人,好像是把易拉罐之类的融化了倒在模子里制成。接着,我家就有了能在铁炉上烙馍的铝锅。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发好的面团擀成圆饼放在锅里,等面团胀起赶紧翻过来,一半就有了淡淡的黄色;静候另一半也鼓起上色,再翻过来闷几分钟,一锅黄澄澄的烙馍就好了。热馍糖水就咸菜,再加点油泼辣子,就是美味佳肴。

现在,又兴起了电饼铛,我赶紧买了一个。老公开始碎碎念,家里的锅十几个,哪个用过三次以上?这东西肯定又放着了。我心虚地吵了几句,还赌气烙了一次韭菜馍馍,后来就搁置起来,一年也用不了几回。

紧接着。有了空气炸锅,烧烤随便做,薯条随便烤。又买了蒸烤一体机、洗碗机、消毒柜,一切皆向自动化靠拢。与此同时,自动炒菜锅也进了门。只要把食材切好,把调料按比例放在锅里,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就自动出锅了。

我妈见了,无限感叹,说外爷临下场(去世)前还和她说,现在日子困难些,不要紧,以后社会肯定好。如今日子越好我就越心酸,我父亲没有享上福啊。

又说,现在的人,怕是喂到嘴里才吃呢。

我们都笑,现在的人多数减肥,就是喂到嘴里,人家也不一定吃。

锅台家家有,风箱为第一。小小的一个木箱,可上溯到几千年前,完全用得上历史悠久这个词了。

拉风箱需要人力,也需要技术。胳膊得有劲,人要用巧力,火大火小才能听指挥。平日里,拉风箱也就一天两顿饭的功夫,腊月里可就不一样了,男娃娃基本上不着家,女娃娃就得老老实实趴在锅头上。铁锅从早到晚都忙,风箱也从清晨到半夜得整整响上一个月。特别是蒸馍馍时,更为重要。

在我家,小妹拉风箱最卖力,越夸越有劲,可时间长了也觉得苦,哭哭啼啼不干了。没办法,我妈就各种威逼利诱,说一锅馍馍一毛钱,这下她高兴了,擦干眼泪拼命拉,别人谁都抢不上。几天下来,细胳膊变粗了,晚上做梦都喊疼,可第二天醒来,还哭着喊着要挣钱,我妈只好心疼地连连涨钱。除夕夜,其他人都自己穿新衣服,小妹胳膊疼得连袖子都套不进去。

好在不久,家里就有了鼓风机。

鼓风机完全解决了劳力之苦,这是大好事,但一顿饭下来,锅台上蒙了一层灰土不说,头上身上也是。尤其是冬天,衣服上沾了一层尘土味炭火味饭菜味,厚重油腻。有时,只要低头闻闻身上,就恨不得扒下一层皮来。我时常痛苦地想,啥时能在不用生火的锅台上做饭?能在没灰尘的厨房里做饭?能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做饭?说实话,我对洗澡这个词几乎没有概念,吃的水都没有,谁还天天想着洗澡?一年四季,也只有在夏天偷偷去河里擦擦身,其他时间一律不想。

烧火的日子愁人,火烧不着的日子更让人心急。

如果有人问我小时候最愁的是什么?我一定会说,下雨!人们一定会惊讶,西海固十年九旱,没水吃,还愁下雨?是啊,不下雨,人人愁;下了雨,女人更愁。因为一下雨柴火就被打湿,柴火湿了就点不着火,没有火又怎么能做饭呢?再加上不大的柴垛层层压实了,要撕扯也很困难;撕一背篼麦草,手上皮肤就粗糙好多天。

我家属于两栖,平时在城里读书,假期在乡下,这样就有两个家两个灶。农村到处是麦草,随便抓一把就可以引火,城里就不行,尽管也有煤,但没引火的东西烧不着,所以只能往城里带引火柴了。当一把把麦草被撕扯下来装进麻袋,拽上汽车或拖拉机,一路颠簸,奔向城市,然后当成稀罕物捆在自行车后座上,小心翼翼驮回家里,放在屋檐下雨淋不到的地方,麦草也想不到自己有这样的特殊待遇吧。

物以稀为贵,一天一小把去引火,麦草很快就没有了,即使我爸常常嘱咐省着点用。秋冬还好,在铁炉上做饭,可以压火。到了春夏,阴雨连连的日子,到处湿漉漉,报纸点不着煤,剁好的木材也被打湿,在有限的时间内吃不上饭,饿着肚子又去学校,那种日子苦不堪言。我妹就说她之所以拼命读书,就是为了摆脱天天发愁引火的日子。

在乡下中学成了家,多数用铁炉做饭,但还需要引火的呀。我们要么在邻居家借火,要么就用报纸或木头引火。夏天,实在热得不行,还试过煤油炉、酒精炉,可煤油又贵,定量供应,还常常撩了头发,用了不长时间就放弃了;酒精炉呢?纯粹是玩,哪来那么多的酒精去做饭呢?也不过是下碗面而已。

第一次使用煤气罐是二十年前,当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进了门,插上管子就能做饭,欣喜之情可想而知。烧水几分钟,下面几分钟,炒菜也是几分钟,对主妇来说,不用发愁炉子灭不灭,不用上心火旺不旺、饭能不能烧熟,这是质的飞跃。只是还要操心煤气开关,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巨大灾祸。听闻煤气造成的灭顶之灾太多了,我生怕有什么事,动不动就去拧开关。

第一次用电磁炉是十三年前,一个正方形的单灶头被抱了回来,插上电就能炒菜做饭,还不用操心,简直是福音。至此,我家一直使用电磁炉,从一个房子搬进一个房子,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都没变过。

五年前在欧洲旅行,一路住民宿,见到了四灶头八灶头的电磁炉,满心羡慕。女儿笑着说,给你买个德国灶头吧?我没要。不久,家里用上了双灶头,省时省力,方便干净。

女儿在欧洲时,托运回来一套德国刀具。切菜刀、切肉刀、砍骨头刀、剪子、水果刀、刨皮机,一个个明光锃亮,锋利轻巧。我看着它们,百感交集,当年家里要是有个好点的刀,我左手拇指也不至于是畸形的了。

说起那个豁牙子老刀,我们姐妹颇有感触,因为人人深受其害。它比我年龄还大,厚、重、笨、钝,切面条勉强可以,切菜根本拿不动。那时说切菜,其实就是切洋芋,切片切丝切丁,煮着吃蒸着吃炒着吃,反正这东西一年四季都在饭碗里做主人。其他的蔬菜呢?除了夏秋的韭菜萝卜白菜,家家都有两个大缸,一个装咸菜一个装酸菜,多半年的“蔬菜”全在其中。

话说老刀切土豆,可真艰难。刀又老又重,洋芋又圆又硬,手腕上没劲,根本切不下,只好用左手压住洋芋,右胳膊撑住案板找支点,一点一点往下砍。最尴尬的是切丝,先要切成薄厚均匀的片,才能有粗细相同的丝。平时切得还可以,只要家里来人就惨不忍睹。一次,堂哥来家吃饭,米是白米,菜是洋芋,他边吃边笑着说,洋芋丝味道还可以,就是切得不好。这不是细丝,这是小伙子腿。我又羞又臊,恨不得钻进灶火里去。人走了,我妈就连连叹气,不好好学切菜,看人家笑话了吧。

回到厨房,站在案板前,我气愤地望着那把老刀。刀把上缠着一块红布,油腻腻脏兮兮,刀背上是洗不干净的锈迹,又黑又难看,刀刃一点儿也不锋利,还有几个小豁口,简直就是个厚铁片。磨刀石也不知道搁在哪里,即使在我也不会磨,只好把刀在缸沿上来回摩擦几下,拿起一个圆乎乎的洋芋就切。洋芋一滚,刀子把左手食指连肉带指甲削了一大块。血流出来,由一滴滴变成一条线,后来又大团大团往出冒。妹妹边看边叫,然后脸色苍白,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大人们忙着抢救晕血的她,我只好翻妈妈的针线笸篮,撕下一块破布缠在手指上,还用粗线缠了一道又一道。那手指就像个粗壮的地溜子(一种植物块茎),又像课本里别里科夫竖起的一面旗帜。

接下来的日子,手指整天疼。土炕上热了疼,教室里冷了疼,尤其是夜静人定时,随着心跳抽扯着,疼得钻心。十指连心啊,娃娃把罪受扎了,外婆总是这样叹息,但她的安慰也不起作用。几天后手指开始化脓,动不动就淌一滩脓血。我妈逼着我吃土霉素,说是杀菌消毒,还把去疼片碾成细末,敷在指头上。半个月后,伤口结疤了,指头好了,拆开包裹的布条一看,指甲已经是偏的了。

成了家,买了把轻的刀,锋利是锋利,但削指头的机会也大大增加,家里的创可贴使用率极高。每次切了手指,女儿急急忙忙给我包扎,老公就阴阳怪气地嚷,好像做饭的人都没指头一样。我又疼又气,只好怪刀太快。

生而在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食色为基本所需。人类渺小,因为和地球上的生物一样,共同经历着春夏秋冬,日日夜夜;人类伟大,除了爱恨生死之外,能借助锅碗瓢盆这一具象路径,奔跑腾跃,寻觅美好,储备力量。从第一把火焰、第一块熟食、第一个陶器、第一个锅灶到精美的碗碟、锃亮的灶具、方便的锅铲;从潦潦草草的一顿饭到仪式感极强的享受美食,炊烟袅袅酒足饭饱始终是生活的本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是对美好生活的呼应。

关于幸福的体会,恰恰是在最平凡的生活中。从动手和面到手摇压面机再到全自动压面机,不用和面擀面的日子,不过短短的几十年;一个锅、一把刀、一个铁勺几辈人用的岁月,早已成为过去;吃焦馍馍、拉风箱、切手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从最初的笼屉蒸饭到电饭锅再到蒸烤一体机,从铁锅到铁炉子再到集成灶,从风箱到鼓风机再到电磁炉,从扁担担水到水窖存水再到自来水就在锅边……锅碗瓢盆的每一次变奏,厨房里的每一次革新,锅台上日新月异的变化,都展现着人类社会的进步。

原载《朔方》2021年第8期

高丽君,宁夏固原人。有作品见于《人民日报》《文艺报》《文学报》《散文选刊》等。出版散文集《让心灵摇曳如风》《在低处在云端》、长篇小说《疼痛的课桌》《沉默的黑板》等。曾获冰心散文奖、孙犁散文奖、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梁斌小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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