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罗瑞花
板壁上的挂钟敲响了，咚，咚……
我从旷远的梦里醒来，盯着挂钟懵懂了好一会，才看清时针已指向七点了，乡村漆黑宁静的夜真是黑甜乡。我慌忙爬起，从邻村开往县城的班车八点半经过我们村口。
母亲在木屋旁边的菜园摘菜。我来到灶屋，电饭煲弥散着悠悠的饭香，指示灯已是保温状态。我提起煤炉上的水壶，呀，最上面的藕煤只有三个孔有火光了。我赶紧换了煤球，但等火旺起来再炒菜，肯定赶不上班车了。我对菜园里的母亲说，煤火熄了，我回城买早餐吃算了。母亲从开满紫色扁豆花的菜蓬里伸出头来，说：“出门不吃早饭哪行，有电磁炉呢，一会就好。”
“您什么时候买了电磁炉?”我惊讶地问母亲。
母亲从菜园钻出来，说：“你二哥帮我买的。我不赶时间，没用几次。”
当我把两菜一汤端上桌时，藕煤炉子才刚刚燃上来，我暗笑它的落伍，感激时代的进步，科技真让生活更美好。
吃过早饭，我拿了母亲给我摘的蔬菜，穿过山林，去村口等班车。
山路两边天深地深的茅草灌木，树林子里层层叠叠的枯枝松针，让我羡慕不已，在儿时，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宝贝啊。村里的山包上也长着松树、灌木和茅草，但都是生产队的财产，不能随便进山砍伐。拿什么去填灶门呢?大人们只得赶早趁晚，去几里路外的土地坳担柴。说是担柴，实际上也是偷柴，因为那里的山也是属于别的生产队的，只是深山地广人稀，看管得松疏些而已，母亲的柴刀就被护山人抢走过。村里的孩子一放学，背了背篮去河岸割茅草、荆棘，去路边耙松针、树叶，去坡地捡玉米秆、藤蔓，凡是能生出火来的，都要。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除了在学校上学，其它时间都掉进了灶门，变成灰烬，化为屋檐上的缕缕炊烟。
走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鸟木青山里，我想起了“靠山吃山，吃山养山”的俗语。田土山承包到户后，村民买来树苗，把自家山上种上了树，在土地上辛勤劳作，发展家庭副业，家里经济一年比一年宽裕，藕煤、天然气、电器陆续进入乡村厨房，以前在山包之间开垦出来种红薯的沟壑，早已退耕还林，山包与山包连成了青翠的一片，林木也不再是单一的松树，一坡一坡的杉树笔直挺立，一片一片的翠竹枝叶纷披，还有火红的枫树槭树、金黄的栎树银杏点染其间，昔日秃秃的山包长成了一个大林场。母亲说，现在的树林子，蘑菇密密麻麻生长，鸟雀和野兔满山是，她种在山脚的豆子、萝卜都被它们偷吃了。
收割完稻谷的青山冲，立满了稻草束，田埂上白点斑斑，是鹅鸭们在寻食吧?当我走向田埂的时候，那些白点竟然扑棱着健美的翅膀飞了起来，洁白，优雅。是白鹭，那么多白鹭呀。我惊喜不已，忙放下菜蔬，拿出手机拍摄。前面田埂上，更多的白点在飞动，仿佛海边的海鸥一样。在青山之间，在稻田上面，飞起了满山冲的白鹭，这太壮观太诗意了。开始的时候，它们是散乱的，一飞上天空，就排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字，往山冲深处飞去……
这时，年逾八旬的冬伯挥舞着长长的竹竿，赶着一群鸭子来了，我兴奋地喊冬伯看飞向山林的白鹭，冬伯说：“它们早已是青山冲的常客了。”
“那柱子哥不会捕捉它们吧?”柱子兄弟是村里捉泥鳅捕鸟兽的能手，我担心地问。
“村里早已禁捕禁猎禁伐了，不然，你哪能看到这美景呢?上次有一个从紫鹊界参观回来的旅游团，在村口看到青山冲的白鹭，纷纷下车来观看，拍照。游客们说白鹭是‘环保鸟’，好山好水才能留得住它们。游客们把在田里觅食的大白鹅都买走了，一个做稻米生意的老板说，白鹭成群的地方肯定生产环保大米，把我们青山冲明年的稻谷都订购了。大家说白鹭是福鹭，是我们村里的吉祥鸟呢。”
冬伯乐呵呵地赶着鸭子走了，我也提起地上的菜蔬赶路。 在我将要走出山冲的时候，郁郁苍苍的林木间飞出了满天的白鹭，在空中盘旋一会，远远近近落在田埂上觅食、嬉戏。看着这幅“青山·稻田·白鹭”图，我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责编:廖慧文]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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