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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饭煲排气孔有塞子(电饭煲排气孔要不要撕下来)

电饭煲排气孔有塞子(电饭煲排气孔要不要撕下来)

更新时间:2022-01-21 02:59:20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命运的耳光认真又戏谑的抽着陀螺,一把把的玻璃茬子在心里碾。

生而为人,各有艰辛。

张浩阳有个傻子妈。这是他小时候的耻辱。小朋友们都朝她丢石头,骂她疯八叉,他只能躲着,从不喊“妈”。在他的记忆里,爸打她,奶奶打她,爷爷打她,把她打得遍地打滚,张浩阳恨透了自己有个这样的妈。

直到念高中,他才开始慢慢懂事。每次回家,他的傻妈都把一点点心,一点钱,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笑嘻嘻地塞给他。他想起来几年前无论妈妈被打成什么样子,见到他就笑,他的心碎成了渣渣。

读大学后,爷爷奶奶打不动了,他妈才正常点了。每次都是傻妈把他送到村口的公路上搭公交车,恋恋不舍地,却又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他每次在车渐行渐远时,看着驼背的母亲站在那里只那么一个小暗点,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他发誓毕业后好好孝敬她,给她一个幸福的晚年。

谁知道大学毕业第二年,日子才刚过顺头,他妈不见了!

张浩阳在寻亲网找他妈的时候,认识的俞文。

别人都是找孩子,俞文也是找妈。

俞文的妈是得了老年痴呆,走失的。

俩人聊起自己的妈,都是一把把的玻璃茬子在心里碾。子欲孝而亲不在,痛彻心扉。他们发誓要把自己的妈找回来,小时候太不懂事,错过太多温情,现在知道回报了,知道人生的要义了,妈怎么能不在呢。

聊了几个月,张浩阳的朋友弄了个寻亲团,他把俞文也拉成团员。由于张浩阳是骨干,后来话题慢慢有了延展。从小时候的经历延伸到今天在干什么,怎么病了,不要紧吧,赶紧吃药啊,什么什么药治喉咙痛最管用,明天还能上班吗?要不要去看看你?

后来自然而然见了面。虽然是第一次见,却认识了很久似的。但是这种了解,又蒙着一丁点面纱,比方说他不曾想过对方长得那么漂亮,而且优雅。两个人的相处自然却又带着羞怯的小细节,像恋爱那样的小细节——俞文裙子太长,上楼梯时自己踩了一脚,张浩阳本能地伸手帮她提了一下,又立刻松开的手。

妈还没找到,俩人在慢慢走向爱情。

他们觉得这是冥冥中的某种牵引,很珍惜。俩人家境都很不好,谁也不矫情,只交心。他们跟别人合租一套房子,住最小的一间,一米二的床。幸亏两个人都瘦,搂得紧一点,也不觉得挤。有回室友扔掉一瓶压不出来的洗发水,俞文看到了从垃圾桶捡出来,灌了点水涮涮,又洗一回头。她很高兴地把这件事告诉张浩阳,她的意思是隔壁小两口浪费,但张浩阳却心痛得要命,把她死死抱了半天。

“我一定要给你最好的生活。”他说。

他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努力找妈。以前找一个妈,现在找俩妈。他们加入的组织是一个自愿团,在哪个省发现有可能走失的人口,立刻叫就近的人去确认,这个钱是大家平摊的。再穷,这个钱也得出。大团圆的结局不多,失望是常态,花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张浩阳开始有些摇摆,一方面他恨不得让女朋友马上穿金戴银,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个团里每多一对亲人团聚,就离他们和亲人团聚更近一点。

纠结了一段时间,钱这里花花,那里花花,俩人也没存下什么钱。

就在对生活出现一丁点灰心时,忽然有团友在山西发现了神似俞文妈的一名痴呆女。小情侣欣喜若狂,盼星星盼月亮盼那边把相片发过来了。是的!就是她!俞文抱着张浩阳放声大哭,是他带来的好运吗,是的,是他把她拉进了团,自从有了他,爱有了,贴心有了,依靠有了,现在妈也回来了。她太爱他,命运太眷顾,俩人马不停蹄赶到山西,把俞文妈接了回来。俞文发誓要一辈子爱他,余生全部用来拥抱都不够。

俞文把妈接回来后送到老家,她老家是下面的郊县,呆了两天,依依不舍地回来上班。情侣俩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爱情,有了些过命的东西在里面。

命运跟有惯性似的,又过了4个月,张浩阳的妈也找到了。

情侣俩又是一顿哭。看看,什么叫苍天有眼,什么叫好人有好报。人生想要的全都有了,挫折是为了让人珍惜以后的幸福,痛苦的缝隙是留给阳光照进来的地方。鸡汤里的一切美好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太棒了。这就是他们要的人生啊。

那夜他们痴缠,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缱绻。他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边做一边仔仔细细地看她。她也用同样的深情回望他。他们魂贴着魂,肉贴着肉,他们想一辈子就这样,连成一个人,并永远保持这样神秘地链接。

俞文陪张浩阳回乡下去看望他妈,还没进家门,又听到老人家在哀嚎。渣男老了成为老渣男,还是打她。张浩阳气得一把将他爸掀开,把他妈搂在怀里。

“咱们把她带回去住吧?”俞文说。

主意是行,住不下呀。

再说俞文的爸身体也不好,照顾不来她妈,要是接,得把俩人的妈都接来才显公平吧。

只能,换个大点的房子。张浩阳算了一下房租,他最近工资涨了点儿,可以单独租间房子。还有,他也想退出那个团,反正亲人也找到了,没必要再往里砸钱,团友可能会不满,那也没办法,谁不得先活好自个儿。

张浩阳跟俞文商量了一下,也只能这样。日子可能会苦点,但曾经那么苦,不是也撑过来了吗。

回到市里后情侣俩很快看好房子,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厅归小两口住,室归俩傻妈住。房子里有个小厨房,俩人还能买买菜做做饭,日子想想都甜蜜。

俩妈分别接过来了。

早饭午饭张浩阳一起买回来,午饭搁电饭煲里保温着,晚饭小情侣俩回来做。家里防盗窗都装上护栏,水闸出门就关死,电线插座都塞上防止儿童戳的三脚塞子,桌子边边脚脚都包好,保护她们要像保护小朋友一样细心。

可很快毛病还是来了。

俩傻妈打架。主要是张浩阳妈打俞文妈。她是天生傻,又有蛮力,下手不知轻重,两天就把俞文妈打得眼底出血。

小两口要上班,又要往医院跑,俞文气不过,却不能抱怨,这事儿怎么能赖男朋友呢。可是忍不住心烦,头痛。才26岁,她开始掉头发。以前找妈的时候也没见掉这么厉害过。

俞文妈被从医院接回来那天,俞文口气有点重:“她打你你不知道躲呀?”

俞文妈不吱声,还乌青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张浩阳第一次见女友凶人,只好说,要不然我把我妈拴起来。

“那怎么行呢,又不是狗。”

“可是说她不听啊。”

“那也不能拴吧……”

商量不出个结果,就此睡了。可俩人都没睡着。他们忽然发现以后面临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这回只是轻伤,下回要是重伤呢?家里必须有个保姆。他们怎么可能请得起保姆?

看看同事们过的什么日子,下班了去聚餐,唱K,撸串。朋友圈里都是火锅,酒,鲜花,逗比。而他俩过的什么日子,上班为钱玩命,下班回来照顾老人。关键老人还不懂交流,张浩阳妈感情回馈属于神经质范畴,俞文妈感情回馈是零蛋。他们伺候着一个随时骂骂咧咧可能撞墙而死的人,和另一个毫无生机的人,神经每天都得紧绷着,他们内心突然有反问,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人苦逼的时候是自然的,两个人苦逼就会在心底把责任推给对方。

张浩阳妈又惹事儿了。家里的碗都已经被张浩阳换成了塑料碗,就这样他妈还能撕了,拿去割俞文妈。伤口不深但都是钝伤,血口子边上看得见发青的内里。

俞文终于崩溃,大声吼她妈:“就算是狗也知道躲着打它的人吧?!”

这是说给张浩阳听的,张浩阳知道。第二天他没吱声,哄着她妈,把她妈绑椅子上了。

第二天上班一天都很痛苦,他妈不能一直这么绑椅子上啊?吃饭怎么办?上厕所怎么办?魂不守舍到下午,他回去一看,果然椅子上尿都溢了出来,她妈歪着身子在椅子上睡着了。

张浩阳忍着痛把他妈唤醒,给她换衣服,洗澡。他边洗边说,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你打她干什么呢?她招你惹你了?你知道我不想这样,你别逼我行吗?妈——

他停下来,失声痛苦。他妈知道他在哭,手伸过来摸摸他的头。她的手依然那么温,是属于母亲的手。她指了指垃圾桶里一张被撕破的相片:“她,她干的。”

“你上次打她是因为她撕我相片?”

“耶。”

“那也不能打她啊?!”

“打!”她说得很坚定。

张浩阳又开始哭,他妈把他往怀里搂,像搂一个小婴儿。他的脸蹭在她干瘪下垂的乳房上面,那是稀的,空的,只有乳头形成一块硬疙瘩,顶着他的下巴。他环开手抱了抱他妈,她的皮肤也是薄的,垮的,包裹着她苍白的身体来回滑动。他都抱不紧她,似乎一用力那张皮就可以拎起来。

到了晚上俞文才回来。张浩阳心里很不舒服。她早上是看着他把他妈绑起来的,她上班的地方比他近,她一整天里,都没想过回来看看。

张浩阳和俞文开始不说话。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他们既不愿意承认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更不愿意承认高估了这份感情。他们甚至心底有隐隐的后悔,后悔把妈都找回来了。不然他们现在会相爱得很好,而且可以在生活给予绝望的时候相互取暖,生活给予希望的时候共同庆祝。他们应该回到以前。但是这怎么能说出口呢,只能是后悔冒出一个小芽来,马上碾死——不能这么想,这是罪恶的。

张浩阳唯一能做的,是在绑他妈的椅子上掏个洞,下面搁个桶,临走的时候,自己把他妈的裤子扒下来一半,好让她屙屎屙尿。

俞文是从来不管这些的。张浩阳很不理解,明明是应该女人照顾更方便,而且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俞文的妈,俞文为什么不来搭把手,甚至连一点感激都没有。

有天他在她手机里找到了答案,她的手机相册里有几十张连拍,拍的都是她妈受伤的腿。

难道她恨他?因此才表现得如此理所应当?可是他妈是故意的吗?他妈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啊。

俞文妈的各种功能都在急剧退化。语言功能已经完全没有了。张浩阳也不想理会。各自照顾各自的娘算了。晚上他们睡在沙发床上,屁股对着屁股,一小会儿就能睡着。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欲望,给钱都懒得干,太累了,太没兴趣了。生活原来可以把人折磨成这样,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结婚?那是太遥远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明天。

一天张浩阳正在上班,物业忽然打电话来,叫他快回来,说他妈要跳楼。张浩阳跑回去一看,他找的游击队装的窗户护栏已经被他妈给拆了,他妈坐在窗口晃着两条腿,唱歌。他马上往楼上冲。这时俞文打电话问他什么情况,他说他妈坐在窗口,随时可能掉下来。

俞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妈呢?”

张浩阳忽然邪恶了一下,他说:“我不知道。”虽然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他本来应该说,你妈安全,你放心。因为毕竟现在楼下还没有尸体。

俞文又问:“你早上不是把她绑在椅子上的吗?”

这时楼下传来尖叫,张浩阳速度打开防盗门,看到他妈抓住俞文妈,想把她往外掀。

不知道是楼下的呼叫把他震晕了,还是这一幕把他惊呆了。总之在他怔了一下的那几秒钟里,他妈抓着俞文妈的裤腰,把她掀在窗口。俞文妈趴在窗口上,像一只天秤,只要哪头稍一用力,她就会翘下去。可以想见,如果俞文妈掉下去了,张浩阳妈自己也会随着惯性掉下去。这是7楼,摔下去基本等于死亡。

等于一切从头开始。

张浩阳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挂电话,他只听到俞文在电话里嘶嚎,我妈在哪,我妈怎么样了,你进去了吗,你看到我妈了吗?

他一下子醒了。

没有必要让一切从头开始。再也,无法,从头开始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两个老女人从窗口拖下来。她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沉闷得像两口面布袋。

然后他说:“俞文,没事了。”

张浩阳开始认真和俞文谈分手。两个人的寒冷靠不成温暖,只能靠出自己未曾察觉的罪恶。因为他们对其它的事情也有欲望。爱情,生活,热热闹闹地融进这人世间。他们必须,把其它的欲望一个一个连根拔除,连带出血肉模糊的土壤,才能心无旁骛地做好这一件事。

“她们总会老的,会……也许将来,咱们再见面,你还没有谈朋友,我身边也没有人,我们还能走到一起。”张浩阳说。

俞文抬起泪眼:“你真的相信会有那一天吗?”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意义呢。情深缘浅。哪怕当初只是找回一个妈,也不至于这样。可是找回谁的妈更公平呢。没法说,因为没有公平二字。

不管怎么说,张浩阳是个男人,白睡了一个女人将近两年,从他自己的价值观上来讲,还是对不起俞文的。他提出给她多交一年房租,就让她和她妈住在这儿。俞文谢绝了他的好意,她说她爸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接近无法自理,实在不行她辞掉工作回去照顾两个老人。工作可以再找,前途可以再拼,但和亲人的最后时光,她不想错过。张浩阳再也接不下去话,她回到县城能做什么?卖菜?卖水果?卖拖鞋?还是靠吃两个老人的低保过活?这是他曾经发誓要呵护一生的女人,他恨自己。更多的,是恨自己竟然对她未来的境遇,无动于衷。

最终张浩阳租了间地下室,把他妈锁在里面。地下室有个天窗,他妈爬着凳子能够得着,就是打不开。张浩阳每天回家都能看到那扇玻璃上有很多手掌印儿,都是他妈留下的。她想出去,宁愿流浪,或者回去挨打。

孤零零的张浩阳每次看到那些手掌印儿,都觉得那像是一个一个的耳光,像日子,像人生,像命运,清脆地甩在他脸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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