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啦
□芭蕉雨声
——庚子过去，迎来辛丑。新天地新气象，新鲜的阳光和空气。做饭间隙记录一下过年情绪和趣味点滴。祝福亲爱的朋友们，吉祥如意，平安喜乐。
年三十儿
三十儿晌午一顿饭。这话母亲年年都说，说的时候手脚并没有停下来。今天通电话，母亲又把这话复述一遍，督促我早早做饭，别迟了。
老家的习俗，腊月三十儿这天是一年中最末也是最重要的一天，张罗一年了，临了要放下所有劳碌，好好做顿饭来敬奉先祖和天地诸神，也趁势安抚自己犒劳家人。形式上甚至大过正月初一。初一天不明起床放鞭炮，一家一家去磕头拜年，磕到天明回家吃饺子，也就离晌午不远了。午饭随便做点，大家都不饿。盼过年盼过年，盼的正是年三十儿中午这顿好饭。
好饭，无非是割点肉，熬个大烩菜，配上白蒸馍，辉县人看中大米，再没法，这天也要闷一锅大米饭出来。那时候没有电饭煲，煤火口上做出不夹生不糊锅的大米饭有一定难度，母亲有招儿，她在煤火台前又是煮又是捞，变戏法似的一锅不软不硬的白米饭就好了，叫大米捞饭。还有奶白光滑的米汤喝。大米捞饭肉浇头，这话说出口特有历史感。听着带劲得很。
大烩菜里的肉是炖好又切出来的大厚片，豆腐，海带，粉条，白菜。一人端一碗，围着一盆火，没有火盆也能吃得浑身热暖。世上最好吃的饭就是烩菜配大米捞饭。
今天我没有蒸米饭，也没有熬大烩菜，拾掇几个凉盘，一份我自制的酱牛肉，蒸一碗小酥肉，大大小小摆满半张桌子。各人吃饱就好，不馋山珍海味。
阳光铺在窗外的赵定河岸，欣喜了杨柳和楝树，不够，透过窗纱探进来。漫反射的光再反射，充满了整个客厅。暖黄明亮，若有声，也是窸窸窣窣的蝶扑双翅的轻微的欢愉气息。
我不去卧室午休，舍不得这好阳光。一年中的阳光很长，这是尾巴尖的一段。我要看着它溜出房间，退回河道。
饺子馅儿我用萝卜大肉配大葱，老式样，旧滋味。哪里会是旧滋味呢，一天一个新滋味，几十年过去，滋味也跟阳光一样，时时在变。尽量吧，留住旧时光。至于新天地的新时光，反正它一直都在。
何时起看春晚成了抢红包的背景图画，且不细数，只管抢抢抢。拼速度拼得眼热心跳。窝在沙发里抢红包是最舒服的姿势。抢着议论着，群鸟叫树一般，嘻哈兴奋。王琪上台唱网红歌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芳跟着唱，语音发群里，让我唱我不敢。从小没有突破的局限一直没有突破。
哥哥嫂子弟弟妹妹们，侄女们侄儿们，个个成了心灵手巧的人，练得一手好速度。大人小孩儿都高兴。
大年初一
一觉醒来七点十分。神清气爽，像没有熬夜。阳光还在犹豫我已经起床了。手不离手机，下饺子吃饺子，不能专情，留一个抢红包的心眼儿。平时块儿八毛，此时变成金疙瘩，不抢损失几个亿的感觉。得抢。
也要发，发红包也开心，看他们热烈哄抢，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拾炮的场地。
天不明挨家挨户去磕头，我跟着哥哥，弟弟跟着我，妹妹跟着弟弟，结伴摸黑不害怕。嘴里喊一声再下跪，奶奶，给你磕头了昂。奶奶笑嘻嘻接话，磕吧磕吧，乖。给我们抓花生瓜子之类的好吃的。年纪很大的大人跪下磕头时，我觉着很沉重，怕他们磕不稳。还有人在一旁打趣，说，三奶奶抻好包袱，把头兜好昂。奶奶就认真应着。我奶奶在村里辈分最高，全村男女老少陆陆续续都来给她磕头。奶奶坐在堂屋桌边的椅子上，像个将军。我喜欢看这个排场。大人不再严肃，小孩一身新鲜。日月偷换光景，过年的我们光明正大换花样。
我站在院子一角看熙来攘往的人群，心里说不尽啥滋味。络绎不绝的人流在一个小山村里很有气势。现在数数，我的叔伯姊妹有35人，奶奶养育7男二女九个孩子，每一个都给安置一个家。当时的滋味里不只是振奋，隐隐涌着骄傲，那个被众人敬仰的老太太是我的奶奶，而不是小英小婷小井小玲的奶奶。这一点让我骄傲了一个童年时代，一个少年时代，一个青年时代。直至奶奶某一天她活到耄耋寿数时离我而去。
现在村里还来往磕头拜年吗？母亲说还串门，磕头拦下了，不让磕了。有时母亲站在大门外迎接，来一个拦下一个，节约他们的时间。他们有很多门需要走。今年母亲说要请他们进屋，备好辣酒，瓜果点心。我说我小时候磕头磕到天明把裤子都磕毛了。
拾炮在磕头过程中穿插着，走到哪一家，哪一家都在放炮或者已经放过了，地上落红里偶尔会有落捻炮躺着，它们太可爱，细，小，瓷实，通体红色，若落在白雪上，洇出一片极好看的水红印，小小年纪我就爱上这个红。炮红，雪地红。都好看。
一撅两截，火柴划着凑近裸露出来的黑火药，刺一声，冒火光。冲出来的火药味太好闻，我的年味是这个火药味，还有柜子里带着樟脑丸香味的衣裳味。这些年味比吃肉重要。
那时候伙伴成群，以年龄段自然分组，各有各的娱乐中心。
窗外赵定河两岸静悄悄，我收藏了佳佳侄女发在群里的燃放烟花爆竹的视频，听听响也中受。她说昆明也是今年才放开。真的鞭炮声里含着岁月真味，有故事。
年味儿越来越淡，是正常的，因为它一直在稀释自己。浓浓的年味我经历了，我要永久珍藏。
梅花越开越旺，风带着春天的温柔，孩子们在草地上跑着玩耍，棉衣都脱了。天暖和了。园子的梅树就剩下这两棵，小朵让人怜爱。
2021年2月11至12日 晴 除夕，初一。新乡家里。手机拍图。
客厅的红花酢浆草开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