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特约评论员 叶克飞
1月5日,东莞市第十五次党代会开幕。东莞市委书记肖亚非所作报告显示,初步预计2021年东莞地区生产总值突破万亿元大关。
这也意味着,东莞将成为中国内地第24个GDP万亿城市,也是继深圳、广州、佛山后,第四个破万亿的广东城市。至此,广东万亿城市数追平江苏(苏州、南京、无锡、南通)。
值得注意的是,七普数据显示,东莞常住人口达1047万人,成为广东第三个人口超千万的城市,仅次于广州(1868万人)和深圳(1756万人)。
从1978年的6.11亿,到如今的超万亿GDP,东莞四十多年的发展,早已被视为中国城市发展的奇迹之一。
小城奇迹:镇街兴,则东莞兴
东莞有太多传奇,其中少不了的元素是“大胆试大胆闯”和“东莞速度”。
东莞升格地级市后的首任市长郑锦滔曾回忆:1991年,瑞士雀巢公司总裁前来东莞,先飞北京,之后转飞广州,东莞市政府租了直升机在白云机场等候。对方一下飞机,就直接乘直升飞机到东莞雀巢工厂门前。考察结束后,吃了一顿午饭,又直接用快艇将对方从东莞送至香港,由香港机场飞往印度。
这个超高效率的接待,使得雀巢总裁作出决定,将在东莞的生产量由7000吨提高到1.4万吨,并将产品线由1个增至4个。也正是在这种高效率的发展之下,东莞从农业县变成“世界工厂”,从小城市变成大城市。
除了GDP突破万亿,2021年还有另两个数据展现东莞硬实力——全社会用电量首次突破1000亿千瓦时,达1001.18亿千瓦时,同比增长14.56%。五年新增常住人口超过220万人,正式跨入千万人口特大城市行列。
用电需求旺盛,体现的是经济向好,人口持续新增,则体现城市吸引力。再考虑东莞的城市面积,这两个数据就更难得。
作为地级市,东莞全市面积仅2400多平方公里,甚至比不上许多县城。同时,1985年成立县级市、1988年升格为地级市的东莞,下辖4个街道、28个镇、1个高新区,是中国仅有几个不设区的地级市之一。
东莞一直有“镇街兴,则东莞兴”之说。在经济领域名头极大的东城街道、南城街道、常平镇、长安镇、虎门镇和厚街镇等,便是其中代表。
1978年,东莞作为隶属于惠阳地区的农业县,农业劳动人口超过80%。除莞香、莞草和烟花爆竹等手工作坊,工业领域几乎空白。当年7月,国务院颁发《开展对外加工装配业务试行办法》,允许广东、福建等地试行“三来一补”。广东省委率先决定,东莞、南海、顺德、番禺与中山作为先行试点县。
也是在1978年,被香港制造业成本上涨所困扰的港商张子弥来到东莞虎门,与当地的太平手袋厂签下300万的投资合同。当年9月,太平手袋厂获得中国工商总局颁发的第一个“三来一补”企业牌照,编号为“粤字001号”,成为中国第一家“三来一补”企业,标志着全国引入外资经济的正式起步。
此后,港资、台资和日资等企业纷纷进驻东莞。它们为东莞、广东乃至中国注入大量资金,培养众多人才、提供无数技术和先进管理经验,让“中国制造”启航。
东莞人在当时便已极具创新意识。如在全国率先设立对外加工装配办公室,可全权审批150万美元以下的对外加工项目,一条龙办理所有手续,积极接纳来自香港乃至亚太地区的经济辐射和产业转移。仅仅五年就吸纳企业过千家,在当时的条件下堪称奇迹。
东莞的人口激增也在此时开启。1990年的数据显示,户籍人口约132万的东莞,就已接纳66万外来暂住人口。2006年,外来暂住人口已激增至587万。
在腾飞过程中,东莞镇街成为最重要的阵地。这当然有历史原因:改革开放初期,东莞处于“三缺”状态(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当时的东莞县委果断提出利用农村“三堂”(祠堂、会堂与食堂)为厂房,推动农村发展。
升格为市后,东莞也坚持“直筒子”管理模式和分散化发展方式,由市直管镇街。
1984年担任东莞县委书记,1994年又从惠州市市长位置调回东莞,出任市委书记的李近维曾表示,东莞式的行政精兵简政,不是做减法,而是做加法,“干部人数不变,把产值与规模做上去,按产值与人头来比较,机关人员也算是精简了”。
在他看来,东莞如果在市与镇街之间设立县或区,看起来高大上,可土地面积不会变,行政架构却会更庞大,人员增加,不利于经济发展。这个看法在当时可谓新锐,却成为东莞经济腾飞的有力后盾。
大城干细活:新形态下的“世界工厂”
每座城市的发展都有瓶颈期,东莞则是一次次突破瓶颈的榜样。
东莞绝非一帆风顺,早期的“三来一补”外向型经济固然支撑了IT、服装、玩具、家具、灯饰和皮革等多个产业,但存在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时的“世界工厂”只是“全球装配工”。
1995年,东莞外贸达到辉煌顶点,当年进出口总额达到1285.31亿元,而同年全市GDP总量仅为296.29亿元,外向依存度达到433.8%的历史最高值。
所幸的是,东莞当时已经认识到“订单主导型”经济的危险,希望能改变制造业资本结构,从劳动密集型向劳动密集与资金技术密集型相结合转变。同时,大量资金开始流入第三产业,推动城市人居繁荣。
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成为东莞“三来一补”模式和产业转型的拐点。IT产业为代表的现代制造业和高新技术产业迅速发展,民营经济也在与外资企业的协作配套中逐步成长。
2008年金融危机,让高度依赖外贸经济的东莞遭遇又一次考验。2009年,150万工人和3600家港台企业从东莞撤离,大量企业缩减生产规模甚至破产。直到2012年,东莞地区生产总值持续下滑,百强城市排名一度跌至第22位。
当时就有人说“东莞不行了”,可他们显然低估了东莞的转型决心。尤其是2014年后,东莞赶上了移动互联网的“风口”。通过不断淘汰低端落后产业,引进战略性创新机构和新兴高端产业,东莞成为智能手机生产重镇,实现“东莞制造”到“东莞智造”的转变。
如今的东莞,有着可以震撼世界的手机产业地图:松山湖高新区的华为和酷派,长安镇的Oppo和Vivo,大岭山的金立生产基地,大朗的酷比手机,还有塘厦奥克斯智能手机……尤其是Oppo和Vivo这对“双子星”,其诞生与辉煌,几乎就是东莞工业转型的全程见证。
对外资的过度依赖,也早已成为过去时。早在2019年,东莞民营经济增加值就达到4105.49亿元,占地区生产总值49.5%。此外,东莞六成的固定资产投资、七成的税收都来自于民营经济的贡献。
即使因为新冠疫情的侵袭,2020年的东莞遭遇困难,暂时未能进入“万亿俱乐部”,但2021年的表现已足以说明这座城市的韧性。
“东莞模式”不但是珠三角唯一,也是中国唯一。东莞的叙事,也将从早年的“小城大事”,转向未来的“大城小事”。当然,这里所说的“小事”绝非仅指细分产业、精细化治理,还包括“小而美”的高科技和尖端技术。
经济学家张五常曾说:“深圳 东莞,未来或超越硅谷,将成为地球经济中心”,这个目标会实现吗?
经济的活力只是一个因素,曾因镇街经济而缺少市中心的东莞,不但有着突飞猛进的城建,也有深厚的人情味。这座全国唯一实现农(居)民医保全覆盖的地级市,首创地方养老保险金的城市,对年轻人也极为友好。
或许,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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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磊 图片编辑:沈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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