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家电维修>电磁炉>

猛火王电磁炉维修(猛火电磁炉3500w)

猛火王电磁炉维修(猛火电磁炉3500w)

更新时间:2022-01-21 10:57:12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是古人说的。我把历史捋了一遍,发现山里有仙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是有贼;水里有龙更是瞎扯,游来游去的全是鱼。

以前在历史群里混,一本正经探讨完正史,偶尔也拿些民俗掌故来吹吹牛。一次聊到山贼,乃说起从前土匪绑人上山,先给炖只鸡吃:上来就掰鸡大腿的直接放掉,这是很少能吃到鸡的穷人,只冲着大腿肉多过瘾;先吃鸡翅膀,翅尖嘬得呲呲响,那就一定不放、赎金加倍,因必是常吃鸡的有钱主儿,对肉兴趣不大更在乎滋味。讲完,群里一福建哥们附和道:对的,我们南方这里是山贼给烧条鱼,先吃鱼背肉的放了,先吃鱼头的留下。余闻言色变,自忖若早生数辈被绑上山,势必撕票成冤魂。盖余极嗜鱼头而又穷酸一枚耳。

宴席或曰饭局,国人所好也,也是看人性的好场面。席上有君子行者亦有贼行者,君子行上菜礼让、劝酒随意;贼行霸食好菜、强饮强灌。余通常做君子行,唯每遇鱼头上桌乃不顾斯文,当机立断下第一筷夹走鱼唇,权做贼人一次。

筷子触碰到鱼唇的一刻,眼角余光还是会向周边微扫半圈,毕竟有点做贼的心虚。还好,大部分情况下没人理我,鄙夷或责备的利箭只是想象,并未射来,乃大安心。鱼唇不过薄薄一层胶质化的表皮,但就此离开头骨明显心有不甘。它纠结、挣扎,它拉出半黏半丝的腻咕劲,叽叽歪歪地跟骨头分了手,不情不愿地进了我的口。我能设想入嘴的那一刻,穿过对它而言鬼门关一样的嘴唇,它大概率感慨万千:都是嘴唇,怎么命差得这么多呢。但没办法,谁让你的口感如此凝滑呢。

品过这凝滑,心窝里泄了劲,就生出恹恹一叹:唉…好性感。

吃鱼唇口感当先,味道是隐形的,靠口感带着被人想象出来。就如露不是性感,给你露的无限遐想才是性感。是“华清洗凝脂”吧,舌尖“啵”地一下被鱼唇触发了感动;紧跟着有了“春风露华浓”的想象:味道娇滴滴的藏在口感后面,羞羞地跟味蕾捉迷藏。所以,有了这舌尖上的性感,味道到底是什么不重要了,无论它是麻辣、酱香还是鲜醇都一样,都是一个想象出来的好。

除了唇,鱼头里还藏了两处这样的性感密码。一是鱼脑。咬开鱼头顶上的硬骨,露出颤颤悠悠半透明的一坨,藏身在一个个骨头小屋里,身段柔软得巴望你怜惜它的胆怯。此时一吸而出,嘴里“噗”地多出了一团,滑滑的又粉糯粉糯的,好像个什么家伙趴在舌头上轻声跟你说:嗯,我好乖的、好乖的。声音跟催眠似的,不知何时你一晃神,已经把它吞了下去。

另一处分作两份,是腮被摘掉后留下的白色螺旋状组织。与鱼唇相比,它少了一份雍容、多了一丝娇嗔;与鱼脑相比,它又少了一片纠缠、多了一点刚强。它一半胶质里带上些软骨的脆生,另一半胶质里带上些肉的凝滞。二者混合而嚼,滑爽脆糯卷起一阵飒爽,终复归于低徊,有《阳关三叠》气象。前面二位若如贵妃半醉、西施捧心,这一位就是冲雪出塞的昭君。

于是,鱼头之会首重便并非烹饪之法,而是鱼头的品种。原因也无他,只有鱼的头够大,这三位才能相应地大,才能压得住阵脚。这鱼选也就难做他想,鳙鱼上位,提头来见。

鳙鱼,巨头厚嘴大眼珠,画在漫画里从来傻萌傻萌的。南方喜欢叫它花鲢,北方人憨直,干脆就叫它胖(读一声)头鱼。小时候在北京买鱼,胖头鱼属于最灰头土脸的一种,价格极低,依然少人问津。因京城饮馔规矩一多半承自旗人,保守而执拗,视野亦不可称宽阔。老北京人家大多并无吃鱼头的习惯,中等之家,即视鱼头为喂猫之物。胖头鱼一者头几乎占了一半体积,相当于一半钱白花,二者剩下的身子则肉质既老又面,品质低劣,是以该鱼大不招人待见。但忽如一夜春风来,食辣之乡两大鱼头进京,胖头鱼乃紫袍加身、青云直上。

记忆中应是在2000年左右,四川谭鱼头进京,首店开于东直门内簋街,不久即风生水起。当时似乎每周总会与人约一次谭鱼头,而每次到其店门亦无例外地要等座。谭鱼头于店外置椅数十把,分两列布于门侧。等座之饕客有施施然高谈阔论者,亦多屁股半挨座、身子向店而倾一副猴急样者。这一场景如今各个火锅连锁店前司空见惯,当年可算谭鱼头独一份。门口吃货们的活色生香,抬升着店里一只只胖鱼头的洋洋自得。

胖大脑袋们是有资格得意的,因为它们是这里一盆盆红彤彤火锅的灵魂。本来毛肚、鹅肠、鸭血、腊肉们排好的天罡座次,都被它一脚踢开,拱手请它先行。红油锅将将烧开时,自有侍者捧一大圆盘而来,盘中一只一劈两半,腌得红了眼的胖头鱼头。稍作展示,侍者手一微翻,鱼头侧滑入锅,破浪无痕,仪式感强得犹如献祭宿命。

四川锅油厚味重,红汤大滚,火力亦刚猛无俦。已被辣腌过的鱼头在半煮半涮之间,不久便可食用。此时左手持小型漏勺入锅衬底,右手运筷瞄准半只鱼头,将三大性感区夹断划入,起勺颠勺,看数十点油爆红汁漏出,惊叹号一般地跌回锅中。有的再从锅里反弹出一点半点,仰首对鱼头道别:兄弟,我的精华给你了,你一路走好吧。

鱼唇罩着一层红光,因鱼头剖而为半入锅,脑与软组织也都乳白上装点了丝丝红艳,看上去是个长坂坡的赵子龙。小哥俊俏又血性撩人,催得食客也不得扭捏,须拿出粗豪气魄,视烫、辣于无物。三物入口,闭嘴而呡,凝糯弹于舌头与上颚的狭窄间,麻辣与烫则像小哥手里的亮银枪,东扎一下、西扎一下,迫你张嘴。此时嘴当然不可张,否则让那舌尖性感跑了岂不输人输阵、两下落空。终于口感享尽,落胃为安,心里嘿然一笑:瞧我赢了赵云。

吃红油火锅里的鱼头,是张飞对许褚、刘唐并雷横式的乒乒乓乓、硬接硬架。另一种辣味鱼头,则像浪里白条斗黑旋风,引你入彀,再借水擒贼,终于无计拜服。

清末以来,湘菜在北京饮馔市场例属小菜系,小到边缘化。数得上、有名气的湘菜馆,建国前有曲园、建国后有马凯,九十年代加上一个毛家菜而已。菜品也以东安子鸡、腊鱼腊肉等为主。直到二十多年前,剁椒鱼头横空出世,带起鲜辣淋漓一派湘菜在北京的风起云涌。

余若为月老,需点鱼头与辣味的鸳鸯谱,则当毫不犹豫地把剁椒用红线绑上。剁椒之美,在纯出自然,只在鲜辣椒中加盐而肆意剁之,再置之有日而成。韵味便直爽鲜明、毫不矫揉造作。以咸吊鲜,鲜为君、辣为臣,君臣皆草莽,未尝入富贵,一团原汁原味的英气勃勃。当然,大城市超市里罐装之货不成,湖南朋友自家老娘亲手剁就遗我之物方有此境。

大个花鲢头一剖为二平展,似蝶翼之伸;盐、酒搓匀码底味,腌制适时;大红剁椒一大抔加料拌匀整铺其上;加入油,旺火蒸十来分钟出锅,可再浇热油亦可不浇。湘菜历来长枪大戟,此剁椒鱼头为甚:盘子的直径极大,加上蝶展之形和红艳艳一派蒸腾,视觉先骤烈逼人,再一眼又娴美轻飏。移箸就之那三处,与红油锅里出来之辣大不相同。清蒸本就是鱼馔最好的归宿,似这剁椒蒸鱼头:有九嶷水云的缭绕,无浑浓浊水的俗缘;有骄雅清高的格调,无脂煎香烙的圆熟。清爽本色在崇尚简约的剁椒撑持下,立起来几分英姿。剁椒的鲜辣给胶质的依然不是味道,而是娇矜挺拔的风骨,让她一下成了心如火、眼含水、眉带韧的湘妹子。

此时,鱼头的第四处性感露了面。筷尖在腮边轻挖轻挑,手法柔慎如行手术,不多时,拇指盖大小的一块细白肉现了身。此是鱼身上第一等之肉,只因鱼腮常年唿扇带着此一块肉动个不停,是以最为滑嫩细腻。但此肉只有在剁椒鱼头之上,方可提至与鱼唇、鱼脑相埒。对于吃鱼头,余一向认真,肉永远排在胶质之下很远。因肉再如何也不能提供销魂的口感。唯此一片腮边肉,在猛火剁椒加持下有了筋骨,它终于超出滑嫩而入弹嫩。世间赏美,曰娇滑或正当妙龄或保养得法而已,曰若可弹则天假之姿,可慕而不可亵玩。此一弹嫩,肉便倏然珍物,吾人端神正容而品之。

自两只辣鱼头势起,鳙鱼之价日昂,如今市一鱼头价比数斤猪肉。且卖方日渐鸡贼,一刀下去必再连半个身子。由此,鱼头渐成压桌重菜,不名贵也就名贵了。当然再名贵,也及不上那道当年就已登顶的鱼头名肴:拆烩鲢鱼头。

扬州三头中,清炖狮子头随时可享,余二头:拆烩鲢鱼头、烧扒整猪头都要提前预定方可,只因太过费工。常读我文的都知道,余对扬州一向不吝褒扬,特别是扬州饮馔。扬州菜善以平常之材见神奇之工,精细不厌其烦,名肴大都以刀工精微、不耽耗时为本。然有时不工方为大巧,过精乃设窒碍。如名馔中之“文思豆腐”与“拆烩鲢鱼头”。就做法和口味而言,文思豆腐与平桥豆腐差别无几,所不同者,文思豆腐若刀工表演耳。拆烩鲢鱼头亦是,只要鱼头去腥处理得当,高汤吊得标准精彩,汆煮与煨制的火候到位,去不去骨就鱼头来说味道一样。甚而,反会因去骨少了些用嘴唇撕吮胶质的口感韵味。要知道鱼头之食,口感远比味道重要。煮熟的鱼头整个去骨,去了骨还是完整一只,确实神乎其技。但若只为将就盐商的懒,亦或只为了炫技为此,窃以为得不偿失。此菜名气高大,余亦曾会过三、两次,并无三生有幸之叹,私地里还颇以不如剁椒鱼头之率真为念。

许是有此识者渐多,又或是拆烩鲢鱼头成菜实在太过艰辛,如今扬州预定亦难寻之,代之的多是浓香酱润的扒烧鲢鱼头。尝过之后,差强人意,难接拆烩鲢鱼头的衣钵,恐尚不及余所自制。

约在2009年春节前夕,某日晚叩门声急,启门乃一友送鱼而来。其人古道热肠,白天自密云水库觅得大鱼若干,分送各家。知我擅庖厨,特遗我青鱼、草鱼各一尾。这鱼真个是大,一尾足有十七、八斤。当晚剖鱼,工程浩荡,鳞硬似铁,骨壮如殳。余持刀硬剁,直如杀红眼的李逵,半晚方才安顿。得鱼头每只足有五斤之重,乃决定第二日邀数个知味好友,开一鱼宴。

此宴以一鱼为限,一鱼两吃。鱼身去骨切片,以鱼骨熬浓汤一锅。汤分两用,一半为制酸菜鱼的底汤,另一半则专为侍奉鱼头。

五斤大鱼头已提前姜、酒腌制去腥,取一巨锅烧些许猪油,入鱼头煎封。过程加倍小心艰难,尤以翻身为甚,何止治大国如烹小鲜哉,烹大鲜简直如在超级大国间平衡逢源。鱼头煎至微微金黄,无破皮莫碎肉,乃运双膀力架出一旁待用。锅中去油,注入浓鱼汤:老抽、冰糖以调色;葱、姜、陈年黄酒以吊鲜;唯一点丁香做香料耳。

鱼头再入锅,微火细煨,汤只微澜不惊。煨足四小时,醇香收敛,胶质尽出,汤收半干。突然发现并无一巨盘可盛,遍寻之下,索性取一电磁炉之扁锅,小心将鱼头移入,将将合适。锅中余汤收汁,无需勾芡,鱼皮贡献之胶质足以起黑红亮芡,浇于鱼头之上。余之扒烧巨鱼头乃成。

此次鱼头大成功,食者无不意满。而余已累得无力做贼,只啷当抢来半只鱼唇入口,然后欣欣然观众分食罄尽。

平生食鱼头,此为自食最少者,亦为最得意趣者,恐再难得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