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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气灶的打火石一直响关火也响(煤气灶关了打火石一直响)

燃气灶的打火石一直响关火也响(煤气灶关了打火石一直响)

更新时间:2022-03-08 20:55:58

10

屋子里弥漫的药香味,连呼吸也觉得舌头像吃过黄连般苦涩。方檀穿着身全新的青格子睡衣,手里摊着块拧干的湿毛巾,拇指微微翘起抵在肥唧唧的墨色砂锅壁上,隔着毛巾拎起砂锅药罐子,掀开盖一股子热气夹着苦味喷得她眼睛鼻子热得难受,她连忙扭头呛了几声,眼泪都咳出来了。药罐边上放着个瘦长的绿色塑料开水瓶,木塞倒搁在瓷砖灶台上。方檀另一只手成捧水状,依旧是隔着毛巾抵住药罐壁,暗红色汤药从罐子凹槽处流出进入水瓶发出呼呼的声音。

水流由粗变细,最后滴了几滴就没了,方檀在灶台上搕了几下药罐子,从罐口往罐里看了一眼,方才将药渣倒入垃圾桶内。塞牢木塞,往里推了推开水瓶。郭烨起来的时候药还是热的,她想着用手腕上黑色皮筋束起头发,扎完后又用手指从皮筋处一直滑到发尾,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开心或尴尬时她都喜欢捋头发。

郭烨身体真像个药罐子,中药西药都往里倒。方檀挑了挑眉蹑手蹑脚地拉开卧室房门,昏暗中郭烨蜷着腿躺在床上打呼噜。她打开衣柜拿出衣服,又踮起脚摘下挂在柜子横杆上的黑色羽绒服。小心翼翼出去后关好门。郭烨退休了,她还得上班。

清晨干冷的空气如浓郁的中药味一样呛人,方檀觉得鼻尖刺痛,手指去摸冰凉。方檀的脸和嘴唇像涂了两片胭脂冻得发紫。她捧起带棉手套的手朝手里哈了口气,往脸上使劲搓揉。下巴颏儿缩进褐色格子围巾里,低头挽着单肩包向前走,想着到局里就会暖和。

许月华在局里搭起台来唱的一出好戏,像一块石头投进水里打破方檀在局里的平静生活,让她也变成舞台上唱戏的戏子,一举一动全落到别人眼里,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她无论走到哪,总能听到别人在身后肆无忌惮地戳着自己的脊梁骨满口胡吣。恨得她牙痒痒,可转念一想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人背后说?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端好自己手里的饭碗,谁也别打翻谁的,别人说几句自己也不会少两块肉,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郭烨劝过她换个工作环境,只要她愿意可以帮她调动关系。她却铁了心要继续呆在局里,就这么跟那些好事者耗下去,过一段时间大家说烦了,觉得不新鲜了,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再提,如果自己选择离开正好让那些人落个称心如意,说出去好像自己是被逼走的一样,方檀怎么也得赌一口气。

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的道理亘古不变,如果装作没听见就能云淡风轻,也不会有那么多在谣言下枉死的冤魂了。更何况郭烨真的为了方檀与许月华闹到离婚的地步。这件事的威力就如同当年美国在日本投下的两枚核弹,除了让他们之前的人生积累变成一把黄土外,辐射依然在波及。

方檀在办公室坐下没多久,老刘就从外面背剪着手晃悠进来,脸颊黑红神情有些囧。目光闪烁着朝方檀的座位瞟了一眼,咔咔的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道:“方檀,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方檀估摸谁又去刘科长处打小报告,这段时间办公室的同仁可没少给她穿小鞋。

老刘个头不高陷在网布转椅里,方檀隔着桌子看倒像个齐肩的半身像。小檀最近工作还顺手吧,老刘迟疑了半刻,要辞退方檀的事情,他一下子也不好开口。还好,刘科长您有事就直说吧。老刘屁股在椅面上扭了扭,直起身子双手合成塔状磕在嘴上思索了片刻,嘴里嘶的声音拉长像是很为难的样子。呃,前两天上头刚下发了整顿党风的红头文件。老刘一开口,方檀便知道老刘要提自己与郭烨的事。

老刘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档案袋和一封信放在桌上,食指在信上扣了扣将信与档案袋叠得更紧些说,这是几位同事联名写的检举信,内容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老郭是老干部,在局里熬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忍心让他到老了什么也没捞着,还背负个抛弃糟糠之妻的骂名?

老刘话说到这份上见方檀还没反应,他以为自己还没点透,语气缓和下来接着说,为了你好,也为了老郭好,你就主动辞职吧。这是谁的意思?是许月华的意思吗?如果我辞职她是不是也应该辞职。方檀问得咄咄逼人,眼里却已经蒙上层雾气,看不清对面的老刘。

啧,你这孩子怎么听话听一半儿,都说是上头发的红头文件,你和老郭的事现在在局里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不处理好会惹上大麻烦的!你还年轻出去什么事情不能做,郭烨就不同了,他要是被双规会连累底下一帮子人。我也不多说什么,昨天局里领导下班前召开紧急会议,商讨解决办法。经过领导们商量一致决定辞退你来安定人心。

方檀低头不做声,右手四根指头并着在左手手掌上搓圈。她脑海中浮现出珠圆玉润的妓女羊脂球,为救一群道貌岸然的贵族委身德国士兵,最后却被骂下贱,被人像扔一件肮脏无比的垃圾一样抛弃。可方檀绝不是羊脂球,如果这样灰溜溜的走出办公室她是做不到的,你们想牺牲我保全自己,我难道就不是娘生爹养的?你们的性命精贵,我的命就如同草菅。眼眶打转的泪水硬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

大不了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在她这儿捞到半点好处,她想。刘科长您不必说了,我是不会辞职的。如果您可以帮我调换工作我欣然接受,如果您像这样没来由的辞退我。我不接受。方檀站起身说。穿着高跟鞋的方檀看座椅上的老刘,更觉得老刘侏儒,像个年少谢顶老气横秋的十几岁孩子。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她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人牺牲掉自己。

老刘漫不经心地将小拇指伸进耳朵眼里掏了几下,半握拳拿到眼前斜瞟了一眼,大拇指指甲弹开小拇指头上的一撮耳屑说,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方檀,我是在通知你,你被开除了。这是昨天开会颁布的人事任命,小丽从今天起正式接替你的位置。你的档案昨天也已经调出来了,嘞。老刘往前推了下深棕色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赫然躺着棱角分明的两个墨色的字——方檀,方檀的字从来都是棱角分明,像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方檀还记得刚进局里填写档案袋时,自己一笔一划描摹得相当认真,满心欢喜的希望将来能有一番作为,至少再不会因为没钱被人轻贱。此刻这一笔一划仿佛如刀子般刀刀凌迟自己的心。人心怎么能坏到如此地步,为了自己的利益轻而易举的毁掉别人的前程,方檀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11

许爱星给袁晓木录了几期VCR,为的是在袁晓木进戒毒医院后用这些骗她父母,谎称袁晓木在国外。赶巧这几天张浩辰出差回家,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许爱星在家呆着别提多不自在。没回来时自己一人呆在家里觉得冷清,回来了看到张浩辰比自己矮一截的滚圆身材又觉得恶心。

身在外地的薛母连打几个电话催孩子,没让你干什么事,将你好好养在家里就是为了你能给我们家添个一儿半女,现在我提前让他回来,你可一定得把握机会。许爱星脑海中浮现出张浩辰向下耷拉着的腮帮子,活脱脱像天生愁眉苦脸的巴哥犬。她支支吾吾算是应称下来。

晚上许爱星一身白色吊带裙躺在床上看书,张浩辰拿着条白色浴巾擦头发推开虚掩的门进来,拉起被子缩进被窝里。像只温顺的猫咪挤到许爱星的臂弯处,稍有兴趣的看她看的内容。半干的头发刺得许爱星胳膊上皮肤发痒。不知道是床头的灯光映照,还是今天的空气加湿器不起作用,许爱星只觉得脸颊发烫。张浩辰顺势环住许爱星的腰柔声说,老婆我们睡觉吧。

许爱星居高临下斜瞅着臂弯的张浩辰,两人对视的瞬间感觉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像爆米花机里新炸出的爆米花。许爱星合上书随手搁到白色床头柜上,拉灯绳时她突然想起郑航曾经说的一句话,就算你不想找男朋友,但你作为人的生理需要是不会允许的。许爱星打着哈欠拉灭了台灯。

黑暗中许爱星眼珠里的光,如刚灭掉的灯泡光晕慢慢消失。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扇陌生的白色木门前,劣质木门的四角泛黄卷起,细碎的木屑掉落在斑驳的水磨石地上。门把手上糊着蜡黄色的油渍,粘上灰尘像一口浓痰腻在上面。门后面传来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许爱星手指顶在门上推开门,一股子刺鼻的黏稠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是间只能容纳八九人的狭小卫生间,墙体裂缝处渗下一摊水渍,潮湿的墙面爬满青黄色细碎颗粒,分不清是霉菌还是青苔。女孩头埋在膝盖上啜泣,在浴缸中蜷缩成一团。白棉花般厚实的泡沫直捂到她的腋下,她像一只惊弓之鸟全身颤栗,环绕身体的泡沫也连带着抖动起来,许爱星睁大眼睛想看真切那女孩的脸,可女孩的脸被凌乱的头发遮住,头也几乎快埋到水里去了,看不真切。

浴缸旁的男孩背对着许爱星,跪坐在水磨石地板上看不清表情,他正在帮女孩挽起头发,女孩眉梢眼角有淤青,腮帮子肿起核桃大小的包,嘴角也挂着血丝。男孩绑好头发后,拿起搭在浴缸壁上的棕色毛巾帮她搓背,女孩抖得更厉害了,上下打颤的牙齿咬破嘴唇,鲜红的血液涂在蓬蓬的白色泡沫上非常刺眼。

男孩握毛巾的手捏得更紧了些,指节在白晕的灯光下泛出寡淡的瓦白,他用力地在女孩弓着的背上擦拭,擦出道道红印倒像鞭子抽到女孩身上,女孩背上的脊梁骨仿佛要戳穿她的皮肤,她太瘦了。这样非把女孩的皮肤搓烂不可,许爱星想。许爱星走上前去让他轻点。却被脚边厚重的东西绊了一跤,她低头定睛一看是件缩成一坨粉色的棉袄。

棉袄躺在冰凉的五色水磨石上,棉花一坨坨鼓出来像冻蔫的红萝卜。许爱星看着粉红色棉袄,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这件衣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许爱星迅速在脑中收索信息。霎时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片段,圣诞节的那个晚上她躺在雪地里等待救援,被路过的五六个吹着口哨的小痞子欺负……

她突然感觉如鲠在喉,哭声从胸腔中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你怎么了?被惊醒的张浩辰忙拉开床头的台灯睡意朦胧地问,声音有些干哑。许爱星没有说话,只是将被子死死的捂在胸口,全身战栗冒着虚汗。怎么了,爱星?是做噩梦吗?别怕,别怕只是梦罢了。张浩辰轻拍着许爱星露在外面的胳膊,许爱星下意识的往里缩了一缩,躲开与他接触。

她哭着哭着没力气了,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在黑暗中响起,像发声的塑料鸭子。张浩辰早已背过身睡去,他想毕竟是噩梦哭一哭也没多大事。许爱星却再也睡不着,她瞪大眼睛望着黑咕隆咚的天花板,那天在医院没有对袁晓木讲完的后半个故事,此刻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清晰的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一样。

她离开郑航是因为内心绝望不假,但物质匮乏只是他们矛盾的一部分,根源是她对郑航已然心如死灰。此刻许爱星内心深处潘多拉的盒子打开,鬼被放出来如同她无所依附的灵魂般四散飘零。她被人欺负郑航却忍气吞声,郑航觉得偌大的洛杉矶,就算找到那些人,又能怎么样?许爱星只是被几个喝醉酒的人打了,又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那些人只可能罚做社区服务,之后如果去地下通道找郑航的麻烦怎么办?这样郑航的日子肯定不得安宁,生活就更没了着落。所以他建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天晚上郑航就如梦里那般为许爱星洗澡,也是那天许爱星决定回国,她突然感觉自己在郑航身边毫无安全感可言,她现在连踩死一只蚂蚁都战战兢兢。郑航完全不能理解她被人践踏时的恐惧,如果爱的人口口声声说着爱你,却连为你奋不顾身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爱呢?人穷志短,郑航在许爱星眼里是个彻头彻尾懦夫。

母亲说的对,只有钱与权才能真正保护女人不受伤害。其它的任何东西在她面前都是虚无。许爱星扭头,枕芯里的荞麦粒跟着淅淅作响,像窗外拍打玻璃的雪粒子声。丈夫的侧影在许爱星眼中如一罐金光闪闪的金罐头,够她吃上一辈。她从身后环住丈夫,头靠在他肩上踏实睡去。

12

方檀面色没有半分血气,寡淡得像碗未放油盐的清水面。下巴颏儿埋进被子里,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枝桠上消融的雪堆,三只麻雀在湿漉漉的枝桠上上蹿下跳,唧唧咋咋叫得她心里发烦。该死的麻雀怎么没冻死在冬天里!黄昏的阳光落到床前那双淡蓝格子拖鞋面上,鞋面变成温暖的藕荷色。工作未满一年被记大过,贴上玩忽职守的标签给辞退了。自己以后该如何继续找工作?该如何供弟弟上学?又该如何补贴家里?现在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却还有一大家子人眼巴巴地望着她,方檀头埋在被子闷闷地抽噎起来。

她现在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和许月华大打出手,既然要被开除,当时就不该忍气吞声。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堵在她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真是死了才好,死了才好,她心里想。

郭烨低头闷不做声端着盘核桃进屋来,挨着方檀坐到床沿边,将红底芙蓉面的干果盘搁在床头柜上。他从盘中拿起一颗核桃,手在坑坑洼洼的核桃依子上摩擦了一会,像是在细数核桃依子上的纹路,又像在思索什么捏着核桃走神。他用钳子卡住手中的核桃夹碎,咔嚓,核桃分崩离析灰尘飘落到郭烨西裤腿上,他用手拍了拍,嘴里还念叨着哎哟,哎哟,一副责怪自己不小心的样子。

方檀的哭声小了些,头依旧缩在被子里不出来。方檀深知郭烨如果还在位置上,自己定然不是现在这番局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位置上时呼风唤雨,从位置上退下来就什么也不是了。路上遇到客气点的会叫一声郭副局长,不客气的直接佯装没看见他走掉。

他也是没福气,熬到退休也没能成为局里的一把手。做了一辈子官终归是仰人鼻息罢了,方檀想。檀檀别哭了,像个小姑娘似的可一点儿不像你呀。郭烨隔着被子打趣的说。他身体前倾又拿起一颗核桃,两只手肘撑在分开的大腿上,这样即便夹破了核桃依子,灰尘掉到地板上不会再落进衣服里。

去,你也只会对我发号施令。你都不想想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完,方檀又头皮一紧呜咽起来。女人的眼泪是郭烨顶见不得的东西,他最烦女人哭哭啼啼。女人一哭男人就拿她们没办法,只得事事顺从,样样依着哄着。偏偏他的大男子主义让他拉不下脸来,在局里威严惯了的人,你叫他如何低声下气哄女人。

他将掌中搕下的核桃仁拈进嘴里,用门牙细细地嚼起来,两腮抽动面色更加严峻。事情已经这样你哭有什么用?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放平心态,哼哼唧唧的能成什么事?不就是被开除吗?世上又不只有水利局一家开门做生意。东边不亮西边亮,别的地方就不招人了?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找不到好工作,我给你点钱去做生意嘛,总归不得饿死。

方檀头发像被猫抓过的绒球毛毛躁躁,肿着眼窝从被窝里忸怩地坐起身,拉过碎花棉被盖到腰上,倚在鼓起的棕皮床背上抹泪。我跟着你可不是图你的钱,只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可他们见你退下来就挤兑我。

你也真是,和他们较真什么。狡兔死走狗烹,檀檀抛弃你那些无谓的天真吧。你也该学会双手沾满鲜血,在这个世界上从容生活下去的方法了。郭烨眼珠子泛着滑滑的青色,像客厅青花瓷鱼缸内的碧色鹅卵石。鱼缸几天没换水已浑浊不堪,鹅卵石上爬满绿油油的青苔,已经看不出它本真的颜色。

13

清晨厨房白瓷砖面儿被抹上层薄薄的露气,拖鞋踩上去,像踩着湿滑的肥皂块稍有不慎就会滑一跤。天花板就着原始的白在四角处镌刻出凸起的四季海棠,每朵海棠如面盆般大小,被叶面椭圆的金盏银盘夹在中心。月色灯饰掉在天花板正中央像颗放大数倍的白色棋子儿。银白色光晕从里面落下,整间厨房浸在朦朦胧胧的清冷光影中,除了镶嵌入墙壁突突作响的墨色抽油烟机外,房间内万籁俱寂,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孤独感。白砂锅口边缘往上升腾起白烟,许爱星一手托住握木勺的手肘,像尊不会说话的蜡像站在门厅前发呆。

直到砂锅盖边缘不断涌出豆大的气泡,她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拎砂锅盖,忘了带隔热手套被烫得如触电般扔下盖子,将手拿到嘴边不停的吹气降温。好一会儿才从白玉兰双耳砂锅里,舀起一勺滚烫的奶白色汤汁送到嘴边。她嘟起嘴往冒烟的汤勺上吹气,美美地咂着汤的滋味。汤中拧成蝴蝶结的海带如鲤鱼打挺般,随白色泡沫上下翻腾,还欠点火候,她重新合上盖子,将火关小了些。

厨房的玻璃门被拉开,张浩辰顶着头睡得翘起的头发打着哈欠进来。他身体裹在藏青色吉祥纹睡袍里,睡袍长至小腿肚里面没穿睡裤光着腿,脚上也没穿袜子踩在双白条纹半头拖鞋里。他从身后搂住许爱星的腰,下巴颏儿搁在她肩上说,真香啊,锅里是什么?姿势有些暧昧。

许爱星掰开张浩辰的手,往旁边挪开半步说,这是给袁晓木煲的汤,她明天要出国了,国外辛苦我想着给她煲汤补补。那我呢?我也饿。张浩辰露出委屈的眼神望着许爱星。冰箱里有昨天的剩菜,王阿姨八点会来,你让她帮你烩点,或者重做新鲜的都行。许爱星说着背过手解下围裙带,走去房间换衣服。

客厅门铃响起,张浩辰失落地起身去开门,许月华浓妆艳抹披着身米色大衣,腋窝夹着黑色皮包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与她年纪相仿的一男一女,乍看上去像一对夫妻。妈,这个时间您怎么来了?您身后的两位是?许月华没理会张浩辰,怒气冲冲地走进屋,身后那对夫妻也面色阴沉。过堂风凉飕飕的吹得人牙齿打颤,风从脚下直灌进睡袍里,张浩辰感觉自己两腿抖得厉害,脚像浇了盆凉水一样僵冷。待他们全进屋后,他赶紧关上门。

许爱星在吗?许爱星在哪里?让她滚出来见我。许月华站在客厅里颐指气使,张浩辰本来就矮过岳母,现在许月华穿着高跟鞋站在他面前,越发的显得他矮了些,像一只发育不良的吉娃娃站在气势汹汹的拉布拉多面前。张浩辰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悦。爱星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他老婆,许月华当着外人的面,一口一个让许爱星滚出来,也不给他留点颜面。张浩辰所幸站到一旁不接话。

许爱星听到楼下吵吵嚷嚷,隐约有种不安感,脱到一半的睡衣又重新穿回身上。许爱星站在楼梯口,看到母亲插着腰,大衣被撑开模样像只折翼的鸟。站在母亲身后的两人让许爱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是袁晓木的父母。

许月华也看到正在下楼的许爱星,她健步冲上前一巴掌打在许爱星脸上,许爱星只觉得脸颊酸酸的发痛,像腮帮子运动过量。张浩辰看到眼前的一幕更感觉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爱星到底怎么惹恼了岳母,岳母大清早带着两个陌生人闯到家里来兴师问罪。他尴尬的站在一旁发憷,不知道当不当拦。

岳母这般泼辣劲,全然没了婚前和蔼可亲的模样,张浩辰暗自思忖。跟在岳母身后的那对夫妇也不阻止,那女人更是双手抱臂放在胸前,鼻孔喷气一声轻哼,两片柳叶眉眉头戚在一块,细眯眼满脸不屑像是在说演戏给谁看。许爱星你说袁晓木在不在你这?母亲果然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妈您找完我,又找袁晓木,您管的也忒宽了别人家女孩你也找?别拿对付外人那套来对付我,我不吃你这套。许爱星薄薄的嘴唇咬牙切齿说道。

许爱星的倔脾气随许月华吃软不吃硬,许月华也没想真把许爱星怎么样,只是袁家保姆今早打扫袁晓木房间时,从垃圾桶里翻出一支验孕棒,碰巧验孕棒上显示两条红杠。袁家保姆像捡到宝似的急忙拿着棒子去找袁母邀功,这才使得袁母袁父上门找许月华兴师问罪。许爱星天天与袁晓木厮混在一起,找她问总能问出袁晓木的下落。

许爱星也气人,既然知道袁晓木怀孕就应该说出来。还帮她藏着掖着,她家没教好女儿,在外面鬼混有了孩子。现在许爱星掺和进来,袁家父母暗地里不知道说过多少许爱星的坏话。等许爱星说出袁晓木的下落,他们家要杀要刮我们都躲得远远的,撇的干干净净。以后让爱星离这种行为不端的女孩子远些。许月华暗自盘算,与其让袁母在一旁吆五喝六,不如自己直接问许爱星。许月华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教训她女儿。

厨房里海带排骨汤在灶上哇哇直响,香味飘到客厅张浩辰咽了几口唾沫。爱星,汤好了我去帮你关火。张浩辰借故离开电光火石的客厅,进到厨房里他立马关上玻璃门隔绝外界的一切杂音,关掉煤气炉拉开橱柜拿出碗筷,用许爱星搁在白瓷盘里的木勺连汤带肉舀了满满几勺,直到汤汁快抹过碗的边缘线方才停手。他细细地吸着奶白色的汤汁,烫的他舌头发麻。反正自己杵在客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躲到厨房静观其变,张浩辰想。

客厅里三人已经在袁父的劝说下,坐到沙发上谈。许爱星坐在客座,他们三人坐在主座,乍看上去有点反客为主的意蕴。爱星,你也是做女儿的人,你将来也会做妈妈。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位母亲的心情,我已经快三个多月没见到晓木的人影,要不是家里保姆发现这支验孕棒,我们还都被蒙在鼓里。爱星你当做件善事,告诉叔叔阿姨晓木在哪?袁母从灰色挎包内掏出那支始作俑者的验孕棒,递到许爱星跟前,一改以往的飞扬跋扈变得谦和起来。

许月华与袁母在她前唱起了双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袁阿姨我真不知道晓木在哪,晓木最近也没和我联系。许爱星思量着决不能告诉袁母袁晓木的下落,不然郑航是孩子父亲的事会被查出来,袁晓木一定会被锁在家里出不了门,这样她吸毒的事情也很快会曝光,之后的事情许爱星不敢往下细想。袁母面色霎时失去光泽像一条干枯的老丝瓜,只等剪掉她的藤蔓摔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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